侠道方兴 第十九章 山顶

那老者挥了挥手，我便被楚老七和齐老六抬了起来，他们一前一后把我抬在半空，飞步往前奔去。我以为他们奔得已经迅捷异常了，那老者和秦四娘却倏地从我身旁奔过，比齐老六和楚老七奔得更快。

齐老六在后，楚老七在前，齐老六双手穿过我的腋下呈合抱之势，他两只手如同钳子一般紧固，勒得我胳膊痛苦不已，而楚老七则是反过手握住我的小腿，我现在能动的只有这颗脑袋了。他们一路狂奔，我只感到身边风声更急，身子也感到越来越寒冷。

齐老六嘿嘿笑了笑，道：“老大这轻功可更加厉害了。”

楚老七道：“也不知道老大什么时候教我们这个功夫。”

我说：“我们要去哪？怎么这么冷。”

齐老六哈哈大笑，道：“你都吃了三喜药丸了，还管他冷不冷的。”

我心下一寒，不免想到计师兄，想到师父和勿辩师叔，还有途云庄的师兄弟们，胸口猛然一酸，一时说不出话来。

齐老六继续道：“小兄弟，这药丸音同要完，也就是你三喜之下，这世上又一个小恶人就要完了。”

楚老七道：“六哥，你和这将死之人别说这么多干嘛，晦气得很。”

我心下黯然，眼见地势渐高，周身渐渐出现出现了雾气，眼前都是光秃秃的石壁。我才明白他们是在往最高处去，可谓“高处不胜寒”。我吃了那三喜药丸，现在全身却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但是这般对死亡的难以预知，让我心底暗暗发毛。我想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撒手，让我从这摔下去。

三喜药丸，三喜药丸，我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想到齐老六说的是要三喜之下才要完，那我岂不是不笑便好了么？想到这点，我不自觉心底生喜，哪知神随心动，不自觉地脸上露了一丝笑意。

齐老六摇头道：“你还剩两次。”

我心一沉，收起了笑容。

楚老七此时回过头来，脚下却丝毫没停滞，只听他道：“自作聪明。就算你不笑，过了七天，照样还是全身溃烂而死，难看得很。”

我心又一沉，如同坠入冰窖。

我想横竖都是一死，还不如马上死了，免得之后受他们折磨，受恐惧所带来的折磨。于是我哈哈大笑，我听出来自己笑的却是那么难听，声音略微有些嘶哑。我笑完这一次，顿了顿，清了清嗓子，便又放声大笑。

笑了这两次之后，我想我应该就要毒发身亡了，哪知楚老七和齐老六停下了脚步，而那老者和秦四娘已在我左右，两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那老者声音严肃：

“你为什么哈哈大笑？你不怕死？是老六还是老七让你笑的？”

那楚老七和齐老六身体瑟瑟发抖起来。

我没有给他好脸色，说：“我笑怎么了？我爱笑便笑，谁不许我笑了？”

那老者嘿了一声，便不说话，往前走了。

秦四娘看了我一眼，眼中略有惊奇之意。

只听得那楚老七颤声道：“四姐，我和六哥可啥也没说。”

齐老六道：“是小恶人不怕死，可不赖咱。”

秦四娘似乎没听他们说的话，道：“走吧。追上老大。”

越行越高，越行越险，此时周身已是浓雾密布。这石壁光溜溜的，他们竟如履平地一般，丝毫不见停滞。

我想我怎么还没毒发，便开口问道：“我怎么还没毒发身亡？”

他们一言不发，我连着问了好几次，他们还是紧紧闭着嘴巴。

我急了，喊道：“是齐老六和楚老七让我笑…”

话没说完，齐老六已伸出一指，点了我的哑穴，我嘴巴喊着，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心想任由他们抬着便好了，我便享受这腾云驾雾般的时刻。

过得片刻，他们停了下来，把我放在地上。我睁开眼，只见眼前一块平地，四周被云雾所围，寒气更甚，看来这是在山顶上了。

那老者端坐在中间一块石头上，他紧闭双目，盘着双膝，双手放在膝盖上，秦四娘在旁边也是如此模样。齐老六和楚老七走过去，坐在地上，也做出了这个姿势。我心下好奇，便一直盯着他们瞧，想来他们这样子是在练什么高深功夫。

不一会工夫，只见那老者头上白烟升起，他的额头渗出几滴汗来，我心下暗暗佩服，这么冷的地方，他还能流下汗来，可见其内功已经到达一定境界了。而旁边的秦四娘他们，头顶虽然没有白烟升起，但额头都渗出了汗。

那老者猛然睁眼，一双眼里射出两道精光来，脸上肌肉大动，显得戾气更甚，他站了起来，呼了一口气。

其余三人也纷纷站了起来，和那老者做着一样的动作。紧接着他们跪倒在石头前，齐声道：“恭喜老大，神功精进！”

那老者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突然看向了我，低沉道：“你们去找老二他们，务必把冯大成还有另一个武当派的人也抓到这里来。”

我暗想不妙，这青面九恶和天清门勾结，已然盯上计师兄他们了。

秦四娘等三人退了下去，便往云雾处纵身一跃，消失在这山顶之上。我想他们轻功甚是了得，换做是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么高的山顶爬下来，更何况我此刻手足被绑，吃了三喜药丸，眼前还有青面九恶的老大看着，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从山顶爬下来了。

“我姓卫。江湖中人碰上我，都叫我一声卫老大。”那老者缓缓道。

原来这老者姓卫。我说不了话，心里暗暗呸了一声，江湖中人怕是躲你躲都来不及。

“不过我很久没在江湖上露面了，现在恐怕没什么人认得我了。”那卫老大声音低沉，语调极缓。

那卫老大看着我，哼了一声，道：“这山顶就我和你两个人，我在和你说话，你听不见么？”显然他并不知道我被点了哑穴。

“卫常青，别来无恙啊。”山顶上突现一个苍老声音，我和卫老大都被惊到了。声音来处站着两人，一人身着蓝衣，和这卫老大一般年纪，同样白发苍苍，与卫老大不同的是他的须眉都已白了，神色极是慈祥。另一人长发飘扬，显是个女子，只见她面如凝脂，目若朗星，眉宇间带有一丝英气，她竟长得如此好看，我定睛又看了看，不免一怔，却不是那白衣书生是谁？

我看着她，她也正看着我。

我早该想到她是女扮男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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