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的江山 第三十三章 东宫棋子？

利人市‘花马盐肆’后堂。

江津和张成两人主客易位，这次轮到江津嘲讽了：

“怎么样，我就说你断不掉他们粗盐的来源吧，不说我们盐帮控制不住京城全部的粗盐，据说他们似乎只需要两石粗盐就可以制作一石雪花盐，京城每天卖出的食盐超过两百石，这个坊里买三斗，那个坊里买两斗的，盐肆总不能所有大笔交易都不卖了吧？”

“事已至此，说这些马后炮的话还有何用，你不也交涉失败了吗？眼看就是堂主给的最后期限了，别忘了堂主说的可是要换掉我们两人，如今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说说怎么办吧。”还没到夏天，胖胖的张成满头大汗，拿着把蒲扇‘哗哗哗’的扇着风，原本以为那杨暜没几个手下，那自己当然可以控制住不让他们买到粗盐，但没想到他一下子扩充了那么多部曲，于是他的‘断盐’计宣告破产。

“手下人也不是没想过直接动手，但他们在升道坊的作坊白天有数十精壮汉子，每日都似在整军演武，我们手下人手倒是不缺，这么大规模的火拼，先不说可能会有靖安司和左右武侯插手，打起来未必讨得了好。”江津手下不缺亡命之徒，这些天他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平康坊和升道坊内杨暜的两处宅院。

“堂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这两日都要有所行动。”张成望着窗外的绿意渐浓，心下却是逐渐灰暗，杨仁行绝不是个宽容的领导，对手下苛刻至极，实在不行只能冒险鱼死网破了，纠集人手先做过一场，再想办法让官面人物去收拾残局。

“平康坊动不得，离皇城太近，住了很多达官贵人，左右武侯时常巡查，看来只能对升道坊动手了。”江津也和他达成共识，准备大干一场，十几年前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光棍汉子，豁出命来才博得这锦衣玉食，谁也别想轻易把他打回原形。

“事不宜迟，我这就召集人手准备。首要是拿到制雪花盐的方法，若不可为，拿到他们制盐的器具也可，至不济也要毁了他的作坊给他个教训。但要尽量避免杀伤人命，免得官面上的收拾残局又敲我们一大笔，不过他们实在不识抬举，那也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张成目中闪过决绝。

“好，我们一起去。由我的人先动手……”声音渐低，江津从人畜无害的中年文士又变回了当年那杀伐果断的盐枭。

延康坊，右相府。

柴绍把他和杨暜的聊天记录复制粘贴给了杨玄感。

“这么说这杨暜不用顾虑，问题只在李家了？”杨玄感沉吟。

“还有疑点没查清楚，那平康坊的宅院，绝不是普普通通一个七品武官能买下的，别的到没什么，怕只怕和那边……”柴绍指了指东边，意思很明显，太子东宫。

“说的不错，雪花盐生意虽然不错，相比京城每日两百多石的食盐还是微不足道。但若是和那边直接冲突定会引起陛下震怒，陛下刚刚下旨说了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我们不能打陛下的脸。还是得先从李家入手，那杨暜说李家只要松口，他就和我们合作没错吧？”杨玄感心中有了决定。

“不错，他说若李家和相府达成一致，他便同意由相府这边接手生意。”柴绍给出肯定的答复。“还有一事，小弟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你我兄弟，何必吞吞吐吐？”杨玄感不耐道。

“呃，是这样，那杨暜说之前有人找到过他，出的价比李家还要低，如今我们在京城还不能说一不二，下面人做事就开始嚣张了起来，长期如此怕是坏了晋王大事！”柴绍觉得盐帮的人太过嚣张，若是他们直接提高出价，也许当时这生意就拿下了。

“叫杨仁行来。”杨玄感对身边的随身说道。“等他来了我问个清楚，这些粗胚稍稍放松些管束就翘尾巴！”也不知是说他哥还是说他哥的手下。

杨仁行来了后，杨玄感直接问道：“大兄，你手下盐帮的人越发会办事了，让他们去做生意，不是让他们去抢劫的。”

“玄感，是说雪花盐的事儿吗？江津说他预备让出粗盐一成利提供给杨暜，让他也让一成价卖给盐帮，没料到对方直接拒绝了，交涉时那杨暜桀骜不驯，大言不惭说什么‘莫欺少年穷’云云，十分猖狂。”杨仁行复述了江津的话。

“大兄，我看你这些手下做事粗暴，根子就在你身上。能用正常生意手段去谈的事情，非要巧取豪夺，若是对方没什么根基也就罢了，既然知道是官身，还不能放平身段去谈吗？这给的条件和明强有何区别？”杨玄感对庶出的哥哥毫不客气，直接出言指责。

“玄感，你这话可能说晚了……我限定他们四月前办妥此事，明天就是最后期限，是那杨暜还有什么不妥之处吗？”杨仁行暗道不妙，他对手下也知之甚深，自己逼的太紧了，那是什么都敢做出来的。

“胡闹！已经是开皇十八年了！现下的京城风声鹤唳，为了维持面上的稳定，朝堂上下都抛下许多敏感之事不予讨论，你怎么敢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刑部宇文弼、左右武侯李圆通等人掌握在谁手里不知道吗？侍御史柳彧又是谁的人你不明白？闯出祸来，父亲大人怎生周全？”杨玄感面色大变，没想到他们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

“我这就派人去阻止，也许还来得及。”杨仁行也有些慌了，李圆通、宇文弼和柳彧都是皇帝的亲信，金吾卫是负责京师卫戍、治安的主要力量之一，杨素和晋王都不敢染指的要害部门。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杨仁行出去后，杨玄感对着柴绍说道。

“令兄也是为晋王大业操心，手段稍显粗劣罢了。”柴绍劝解说。

“启禀少主，晋王家令王东荛求见。”杨府管家说道。

“哦？快快有请。”杨玄感转头对柴绍说道：“东荛那天日和我们喝完酒，在‘天香楼’可是扬名了。”

“就是咱在‘毡帐春’喝酒那日？我家中有事先走一步，你们可拿下了那三姐妹？”柴绍凑趣说道。

“嗳，那是‘清倌人’不会随意侍寝的，陪酒表演已是极限，想要一亲芳泽不拿出个几十缗钱想都别想。那‘天香楼’也是有背景的，用不得强。”杨玄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是那三姐妹，酒足之后她们退下，便招了妙姬和玉菇两位‘红倌人’侍寝。我与玉菇姑娘正要共赴妙境之时，那妙姬大喊‘杀人’跑出房门，东荛持刀追出。后来才得知他酒后无法解开盘扣，不耐之下抽出刀来要割开衣物，妙姬以为他要持刀行凶慌忙跑出。误会解开，他自无颜留宿，匆匆告退，声称此生不入‘天香楼’半步，好事者给其取名‘急色相公’。”说完大笑不止。柴绍也是赔笑，说遗憾未能见他失态。王东荛进门时正看到两人眼神暧昧的看着自己，明白定是取笑他那日之事，摆手说道：“休要取笑王某，今日前来是有正事相商。”

“哦？东荛你慢慢道来。”杨玄感止住笑意问道。

“二位可曾听闻‘青’，‘烜’二酒之名？”王东荛说道。

“是富平还是蛤蟆岭的新酒吗？某不曾听闻。”杨玄感随意问道。

“柴某倒是在坊中食肆听到过有说书的讲江湖人武松在阳谷县景阳冈喝下十八碗‘烜’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话本。阳谷县是开皇十六年新置的县，属济州管辖。东荛说的可是此酒？”柴进刚好听到过这个话本，因其故事夸张还啧啧称奇，何人能赤手空拳打得死数百斤重的老虎。

“不错，还有多个话本，讲的都是青、烜两种酒，在市井中广为流传。”王东荛肯定说道。

“那东荛你担心什么，济州的酒运来不知花费多少，怎能与富平酒相比？”柴绍疑惑不解。

“何止这个话本，还有齐国高纬宠妃冯小怜喝过青酒之后‘玉体横陈’，‘贵妃醉酒’，等等数个话本或香艳、或离奇，涉及相州、陇州、济州等多个州县，相同之处都是青、烜二酒。有人询问过酒肆食肆是否有这两种酒，都说利人市青烜酒肆有卖，我派人假做买酒被那酒肆中人告知五月端午，利人市青烜酒肆要举办‘品酒大会’，届时还招酒商携什么‘保证金’去大量订购。可见前面这些话本、食肆都是谋划好为这‘品酒大会’做准备的。”王东荛把综合情报完整告知，继续说道“那青烜酒肆我也查过，是由长安市人苏暹创立于前朝建德五年，其酿造的‘青烜酒’曾在旧汉长安城中小有名气，苏暹病故后由长子苏烜和长女苏青继承，开皇二年搬入利人市西大街，开皇三年，苏青嫁为人妇后，由苏烜独自经营，开皇六年，随着富平酒和蛤蟆岭酒大举进入大兴城，‘青烜酒’比不过‘石冻春’已经是每况愈下的局面，如今突然间开始为两种新酒造势，恐怕所图非小。”

“观其做法，很有条理，确实不可大意。”杨玄感思索着说道。

“不错，既然他们能这么大张旗鼓，说不得那酒真有可取之处，连柴某听过那话本后都想尝尝味道如何。”柴绍展现存在感。

“他们后面可能还有更深的谋划，只是还未放出来，不得不说，这两种酒现在在京城已经传的沸沸扬扬，那端午的‘品酒大会’更是重中之重，这些天来，酒行时常把他们举措告知于我，诸多手段让我叹为观止。一般商贩哪能具备这种谋划之能，而这苏烜其人多年来默默无闻，突然间怎会变得如此厉害，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我是怀疑这会不会是那边，想要侵夺晋王的产业？”王东荛指了指东方。

“盐帮才出了些问题，这酒行也不安生起来了，真是流年不利。”柴绍随口感叹到。

“这二者之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联系？若真是那边所为，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杨玄感心中一动，柴绍这随口的话让他受到启发，东宫才是他们共同的对手。

“我们各自安排人去查查，东荛你去查那苏烜平日里和什么人交往，我继续去查杨暜平康坊的宅子，我有预感，这宅子不简单。”柴绍说道。

“好，查到什么，都汇集到我这里来。今日已晚，改日我在‘天香楼’宴请你们。”杨玄感似笑非笑说道。

“哈哈哈哈哈！”杨柴二人大笑不已，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无论盐还是酒的生意，只是夺取权力的工具，出了问题，解决就是，也不用太过于紧张，但是涉及到东宫，那就是生死大敌。

“哦，大可不必，怎敢劳杨司直破费，‘天香楼’那种地方，王某是不会去了。”王东荛明白这是调笑他的话，敬谢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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