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相守 第十一章 唯物主义

方祈给文艾揉脚的动作明显一滞，本来他还抬头看着文艾说话，现在却像是逃避般将目光错开。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文艾立刻反应过来，一边懊悔一边试图挽救一下他们的聊天：“额......那个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我就随口一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的。”

方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低着头笑了笑，摇着头说：“没事，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想做就做了。”

他的声音低沉，夹着几分笑意，看似轻松，实则含着一种无可奈何的自嘲。

文艾莫名听得心中酸涩，她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却能感受到方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悲哀情绪，不过也只是一瞬，下一刻方祈便收拾了所有的情绪站了起来。

堂屋的灯光在打在他的头顶，他背着光，只依稀瞧得见一个轮廓，他默了片刻，还是开了口：“有治晒伤的药膏，在你房间出来走廊的那个柜子里，你睡前记得擦，你今天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也没看文艾什么反应，拿过先前放在楼梯扶手上的毛巾，转身上了楼，留下文艾一个人坐那不知怎么办才好。

方祈一直往上走着，直到进了房间将门反锁，他才将一口气吐了出来。

房间的落地窗没有关，窗帘也没有拉全，一抹月色穿过阳台，落在地板上，带来了室内唯一的光源，晚风中，深色的窗帘轻轻飘动。

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他将手里的毛巾随手扔在一边，也没开灯，径直走向落地窗，随后将窗帘拉开，站到了阳台上。

他靠着栏杆，低头看见楼下堂屋里透出来的光，夜风拂动，将他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他只穿了一件短袖，站在阳台上着实有些冷，但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出着神。

为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他也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不愿离开这里。

“方祈，你在做什么？”

“方祈脾性不好，你少和他往来。”

“你一定要叛逆到底吗？”

“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些！你不配！！！”

“你太令我失望了！”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

往事涌上心头，方祈痛苦万分，忍不住闭上双眼，无数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无数张脸庞涌入他的眼帘，他试图将声音对上每一张脸，但无论如何努力，他都看不清任何一张脸，抓不住任何东西。

是啊，死的为什么不是他呢。

一种欲望在方祈的心中疯狂生长，那是对死的渴望，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跳下去，一切就都结束了。”

似乎是在应和这个声音，他的眼前出现了从这里跳下去的画面，他感受到全身的血液都出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中，好像真的如那个声音所说一般，跳下去，就可以结束这份痛苦。

“现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没有人拦得住你，你也不会影响任何人，你只要一跳，就结束了。”声音仍在耳畔响着，如同蛊惑人心的魔咒，引诱着方祈。

这时突然响起几声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狗吠，方祈猛然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栏杆上，只差一点，他就会从这里掉下去。

他深吸几口气，手紧紧攥着栏杆，犹豫片刻，翻身从栏杆上下来，想起方才的一切，只觉得自己手脚发麻，血液冷到了极点。

也是此刻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东西是控制不住的。

...

因为农忙，方祈便放了所有伙计回家帮忙，这样一来店里便只有他一个人。

此刻，他正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院中树叶飘落，心中却在计算着药馆的事。

药馆的生意并不好，来看病的人不多，费用也不高，收入便低了些，虽然这是爷爷的店，不用交房租，但水电费花去，工钱花去，再加上进药材也是一笔不菲的花销，一时间方祈也是有些吃力，想到这，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方祈正想的出神，没有什么防备，被这一下吓得从台阶上一个大动作直接跳了下去。

回头一看才发现是个少年，穿着黑衣白t，打扮得很是简单，戴着顶棒球帽，还戴了个口罩，一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方祈抚着心口，缓了一下，仔细辨认一番以后才开口道：“你好，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似乎也没料到自己一巴掌会吓到方祈，一时间也也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摘了口罩问道：“你好，请问是方祈吗？”

少年眉眼清俊，皮肤白皙，一双莲目生得极为动人，半张脸掩在帽檐之下，仅露出的半张脸却有几分锋利，是那种放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注意到的样貌。

见少年认识自己，方祈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自己是否有认识过这样一号人物，你别说，这么一回忆，还真感觉有几分似曾相识。

少年见他不答话，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他：“是老高让我来的。”

方祈低头看了一眼名片，上面赫然写着南宫雾三个字。

南宫......老高......

方祈像是想起什么，抬头问道：“那个算命的？”

少年点头。

“你是那个小孩？”见少年再点头，方祈这才如初醒般，想起几天前自己接到的电话。

“喂，方祈小孩，我小徒弟回来了，我临时有事，回不来，你替我照顾照顾呗。”以上为某个高姓人士的留言。

说起来方祈为什么还会认识老高，这就要从他少年时说起了。那时他又闯了祸，一个人找了个花坛坐在那躲着，这时一个带着墨镜的穿着大褂子的男人突然出现，并且靠近他，对着他研究了半天以后，一本正经说：“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清奇，适合算命，不如来做我徒弟吧，我教你算命吧，如何？”

方祈那时以同样目光回敬他，然后假笑道：“不了，谢谢你，我是唯物主义，相信科学。”

这人一脸神秘，掏出一个本子就要和方祈说道说道：“你别不相信，我来给你算算，你和家里闹矛盾了吧，一个人在这。”

方祈不是很想接话，很明显，大晚上的，他一个小孩不回家一个人躲着，不就是闯了祸不想回家吗？

许是看出方祈的不耐，他一笑：“你别急嘛，我才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