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谓大同 第27章 金银生祸心

次日天还没放亮，元同带上自己的柴刀悄声走出山寨，奔向树林，幺五和横七牵着一匹马在此等待。简短寒暄几句，元同便飞身上马，准备下山。

横七叮嘱元同，越往西走世道越乱，遇到军队一定要躲避，以免遭遇不测。元同应声，一路飞奔而去，留下两人矗立在林中，默默目送他消失在晨色中。

“大哥，我觉得不应该让先生骑马下山！”横七低声说道。

幺五不解，“为何？”

“你想啊，大哥。现今马比人金贵，先生骑的不是马，而是一袋钱。他只身一人在路上，这多危险啊！”

“对，你说得对，我得提醒先生。”幺五抻着脖子朝山下喊，“先生，先生……”他喊了很久也未见元同回应，“先生他—吉人自有天相，或许—或许他真是神仙！”

二人悄悄潜回山寨，悄悄把几箱纹银搬出来，埋入山谷某个角落。然后，二人又找来纸笔，横七在纸上潦草地写着什么。日月轮回，太阳如常升起，幺五召集大会，所有兄弟悉数参加。

议事厅前的平地上，幺五坐在正中央，屁股坐在两个木箱上，众头领围着幺五席地而坐，众喽啰站立在外围。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幺五的屁股下，实际是盯着他屁股下的木箱，无人在意曾经的神仙去了哪里。

幺五开始训话，从山寨创立之初讲到官兵屠寨，再从他带着兄弟重建山寨讲到山寨危机，再从兄弟忍饥携手赴黄泉讲到神仙下凡山寨。

再看众人，有些听得聚精会神，泪流满面；有些左耳进右耳出，目光游离；大部分则是充耳不闻，眼睛依旧直勾勾盯着木箱。幺五的屁股何来的吸引力？因为它紧贴着银子。

众人心潮澎湃，看寨主这架势，明显是要发银子了。他们终于可以享受胜利果实了，虽然少了好几箱，但总比什么也没有好。

幺五话音刚落，横七急哄哄跑了过来，手中挥舞着几张纸喊叫着：“大哥，大事不妙！元神仙离开了，回天宫去了！”众人听到横七喊叫，这才开始东张西望，在人群中找寻元同的身影，那个他们眼中忽而为神忽而为人的东西。

横七挤进人群，来到正中央，挥着手说：“大哥，元神仙真的回天宫了，他还留下了这个。”

幺五啪啪啪拍着自己的额头，“哎呀！先生—不，神仙为何不辞而别呢？定是我山寨怠慢了神仙，这可如何是好啊！”幺五一会仰头喊叫，一会掩面长泣，忘情地表演着。

“大哥，别难过了！这是神仙留下的法旨，还是给大家看看吧！”

幺五透过手指缝探出一只眼，看着横七，见横七朝他点了一下头，觉得铺垫已够充分，便说道：“好！兄弟，你念吧！”

横七双手恭敬地托着纸，清了清喉咙，宣读神仙法旨：“山寨众人，你等已不再挨饿，我已无挂碍，可以返回仙宫了。银钱对你们而言是有害无利，我将带走纹银五千两，余下两千两接济山下百姓，一千两留作你等生病买药之用，不可用于酒肉挥霍。你等应自力更生，食用自己的劳作，切不可以盗抢为生。如果你等日夜暴食，整日游手好闲，想着抢夺他人之物据为己有，我将派小仙下界惩治你等。你等所思所想、所作所为皆逃不过我的法眼，违我意者，将命不长久，暴病而亡。”

横七念完后，幺五恭敬地接过纸张放到木箱上，然后对着木箱双膝跪地。众人见状，也纷纷效仿。

幺五大声喊着：“神仙啊！我们感激您的救命之恩！我们一定谨记您的法旨。如果违背您的法旨，我们愿意接受惩罚！神仙在上，我等给您磕头了！”

咚咚咚……喊叫声、磕头声传遍山谷。幺五看看众人，感觉计划很是奏效，还需加一把火，便当众任命横七为副寨主，负责维护神仙的法旨，惩戒违反旨意者。

众人认为横七得到了神仙亲传的法力，已成为神仙的徒弟，所以开始叫他“仙童”。当然，也有一些质疑者，特别是有学问的贺六，他认为纸张上的字写得如此歪扭潦草，有失神仙的身份，可他又不敢说这是伪造的，也不敢声张。于是，山寨众人又重拾乌合，在神仙的庇护和监督下自食其力，过着半饱的生活。

晨光下，元同驰马冲下山来，勒住缰绳让马停下来。这是他平生第二次骑马，第一次是打劫吴氏坞堡那日。休息片刻，一人一马已蓄势待发，枣红马低着头，屏住呼吸，像是等待主人发号施令。

马背上的元同转头望着沐浴阳光的龙蛇岭，回忆着过往。“吼、吼”，元同双腿夹紧马背，双手一抖缰绳，枣红马昂头一声鸣叫，向西飞奔而去，扬起淡淡尘土。

宽阔的驰道上，马儿释放了激情，放肆地狂奔着；元同压低腰身伏在马背上，听着风声，享受着马儿的肆意。元同侧目，看着一闪而过的树木花草，心想：果真是双脚奔不过四蹄，自己五天的脚程也抵不过这马儿一日的奔袭。

他心里合计，按枣红马的速度，不肖五日便可到达自己的故乡南安，如今叫安西。为彰显夺地的丰功及西进的夙愿，姚兴皇帝将曾经的南安改成安西，寓意西部安宁，但他可曾想过，数万被他屠戮的百姓灵魂何安？

枣红马激情澎湃，第一日便跑了三百里，但第二日激情迅速消退，只跑了一百余里；这倒也足以慰藉元同，至少不用累断双腿，脚底板也无需忍受水泡的折磨。

元同这两日一直沿着秦晋的边境西行，这里山多地少，加上不时有战事，人口也稀少得很，元同只见到了零星村舍，人也只遇到数十个。天空依然弥漫着烟雾，元同也不得不与马儿一道在山坡寻食，但行路却非常顺利。胜利会让人冲昏头脑，顺境会让人忽视风险，想当然的经验也会将人置于危境，这一切都在元同身上应验着，他已把横七的忠告抛之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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