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国七十年 第45章 雒城风雨

“刚才外面的流民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打听这房子的主人？”修羽继续问道。“那日我待在家里闲的无聊，就用抛索甩石头砸对面屋顶上的老鸦窝，谁知石头击中鸟窝后从屋顶上掉下，正好砸到道路两旁蹲坐的流民身上，他们便在胡同里闹起来。听到院外动静的我急忙出去查看，这帮流民见我是个女子，家中又无男人坐镇，就想占我的便宜，被揍了顿后依旧贼心不死，天天在胡同里徘徊……”提起门外的痴汉，罗灵籁柳眉倒竖，一手握紧粉拳，一手紧捏小清脸蛋，狠狠说道。“姐姐，松手！”小清嘟囔道。

“竖子刁民！”高顺怒道。“有意思，明天我找西凉兵来把他们全赶走。”修羽同样附和。抛开院外流民不谈，罗灵籁开始讲述几个月来洛阳城中传言及具体乱象。现在的朝会几乎是董卓何时有心情，何时召开，大臣们也是何时倒霉，何时去死，连罪名都没有，菜市口三天两头杀人，城门洞上吊着的东西也三天两头的更换。除抢掠富人，因为天灾人祸导致城中粮价过高而无法及时筹措到粮草，西凉集团本月初操控朝廷颁布政令要求全洛阳百姓，不论高低贵贱，每人必须向其缴纳两斗粮食，谓曰“靖乱捐”。吕布被指派去洛阳周边的流民群中募兵，听说募得五万人，这帮炮灰开始时欢天喜地，觉得能够当兵吃粮，结果董卓给他们吃用杨树皮加草茎泥土做成的粉状物，跟当流民时吃的没什么两样，剥了皮的杨树自然成为新兵手中的木枪，洛阳城居民称他们为“西凉秸秆军”。

“几天前当朝太傅被司隶校尉宣璠带兵擒捕，袁隗为首的袁氏家族一百余人都被关押至天牢，相国大人宣称罪名是太傅策划对董白小姐的刺杀以及勾结关东叛党。”“啊？不是说是另有其人吗？”修羽清晰的记得听罗英说二月初五的朝会上，董卓宣称是毛贼所为，怎么现在将锅扣到袁隗头上。“谁知道呢，可能是当初哥哥说错了，本来就是太傅指使的吧，”罗灵籁摊摊手，这种事情她知其一不知其二，反正董卓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呗。

“可能是假的吧，毕竟罗兄和灵籁姑娘都是听城里的流言蜚语所说。”高顺开口道，他打心底里不相信高风亮节的太傅大人能做出如此阴险之事。“管它是真是假，不过是政治斗争的借口，与我们又无干系，看戏便可。”修羽满脸嗤笑，董卓和袁家的斗争早已经白热化，朝堂外兵戎相见，朝堂内互扣罪名。袁隗可不好扳倒，他不仅是天下最大的世家家主，手中还握有来自妻子马伦和门生故吏赋予的舆论权，自然要找个好一点的开刀理由。“可恶的国贼！怎可如此祸乱朝纲。”高顺一拍桌子，仗剑而起。

“少侠，不要激动。你这是要干嘛，效荆轲之事入宫刺董吗？赶紧坐好，别成天到晚一点就着。这只是场政治斗争的好戏，犯不着为此大动肝火。”修羽起身，走到高顺近前，为他倒碗水，安抚道。“两边都不是为天子着想，你何必生此闷气呢？”“修兄，当朝太傅与大将军何进同为托孤大臣，怎能说他不为天子、朝廷着想？”“太傅当然可能会为朝廷着想，可是他的那两个后辈呢？你觉得袁术和袁绍像是忠君为国之士吗？”“顺没见过他俩，但顺以为他们还是会为社稷着想的……”“少侠你可别忘了，去年董卓废长立幼时可是经过太傅同意的。”“这……修兄从何处听得的谣言？”修羽按住高顺的肩，示意他坐正，不要老是一激动就蹦起来。“你难道忘记相遇第二天晚上我对天下大势的分析吗？这种事情我们无法左右，所以不要因此事发火，不如安静的看戏，静待事态发展。”高顺略加思索，自己好像除无能狂怒外真没有什么左右局势的办法，他一个人可打不过数千皇宫禁军，无奈点点头，端起水碗一干而尽。

“不谈政治，罗姑娘，你午饭吃了吗？如果没吃，我现在就去做。”修羽走到房门口问道。“大人，你要亲自做饭吗？”罗灵籁没有出声应答，摇摇头，反倒是其怀中的小清问道。“不然呢。”“可是我曾听读书人说过‘君子远庖厨’……”小清小心翼翼说道。“小丫头竟然连君子远庖厨都知道，可是我不是君子，我是西凉武夫、边陲野人啊！是茹毛饮血之辈呢！哈哈哈。”修羽朗笑几声，去火房做饭。

……

“太傅大人，仲颍也曾为袁家门生，当年若不是您赏识，想必此时我还在边陲野地当一名小吏。”董卓从身旁的少女手中取过酒壶，亲自为安坐于榻上的白发老人满一樽酒

。“为何我对士子礼敬有加，不仅平反党锢之祸，为天下贤才许以高官厚禄，他们到头来不支持我，还要起兵反对？连本初和公路都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袁隗被下狱后，并未受到虐待，董卓特意嘱咐狱卒对袁氏族人多加照顾，有任何需求皆满足，甚至安排独立小院居住，与其说是下狱，还不如说被董卓软禁起来。

白发老人淡然拿起酒樽，没有急着回答董卓的问题，反而是看向一旁的少女。“仲颍，这丫头就是你的孙女吧？我记得取的字是玄烛，长得可真是玲珑可爱。”“然。我这孙女不仅长得漂亮，还聪慧伶俐，可谓之洛阳第一才女。”董卓神似别人炫耀自家孙子孙女的老人，满脸骄傲。

“真好，仲颍，你家小辈真令人省心，不似我家那两个混账，我说什么都不听，劝都劝不住。”老人抿口酒，神色黯然。“一个好养死士，野心极大而才不足；一个嚣张跋扈，无能而不自知。至于袁基……”老人眼中滴出滴泪来。“虽宽厚仁慈，却不能察言观色，对大势无感，身处危险而不自知。”老人泪眼婆娑，伸手拍住董卓厚实的肩膀。“仲颍你说，我汝南袁氏，可还有未来？”

董卓一时语塞，他可以感受到袁隗眼中的对袁家后辈的失望与对问题答案的哀求，这种感情装不出来，是真实的情感。董白见状，掏出自己的手帕，为曾经的当朝太傅、现在流泪的无助老人擦拭眼泪。“谢谢你，孩子。”袁隗谢过董白，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认为仲颍你这样的人能为我所控。从当初本初鼓动何进与十常侍火拼，再到私下前往洛阳城外招你入京，最后到废长立幼，我皆是默许。少帝刘辩虽然被带他长大的道人领上邪路，毫无帝王之姿，但较当今天子刘协来说，年龄还是太大不好掌控，我也支持重新拥立一个好控制的傀儡天子。所做一切皆为消灭宦官及外戚，扩大世家利益，就是没有想到你所仰仗的整个西凉集团人才济济、颇有才智，极速吞并各股军力，令我等束手无策。仲颍你想成为第二个何进，或者说是比何进更厉害的外戚。”

董卓点点头，无需隐瞒，这位一手提拔自己上位的人对自己的想法颇具了解，所说之事大差不差，只是自己的野心可不满足于只当个外戚。“你手下军队中有大量的羌胡人，这些家伙唯利是图，若不给予好处，恐怕很快会被人收买，让你失去在京中立足的依靠，这就是为什么你要纵容这些人不顾民心，肆意抢掠。”“是……”“还有你自认为对天下士人礼遇有加，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对他们晋升的速度是不是操之过急，比如说蔡邕，三日之内，周历三台。你像带兵治军一样，觉得给予士人小恩小惠，士子便可听命于你，可你想过没有你被酒色腐化干出那些荒唐的事情，能让高风亮节的士人甘心为你效命吗？”

董卓听后汗然，他的所作所为可能自己爽快，但在这些读书人眼里确实大逆不道、肆无忌惮。“我知道我袁隗今日难逃一死，一来杀我是为泄愤，二来是为了稳固后方，免得与关东联军交战时后方不稳。我在这世上也活够了，只求你能为袁家留下火种……”“太傅大人抱歉，这仲颍恐怕办不到，用刑必须用以极刑，否则无法震慑宵小。”董卓歉意的拱拱手，开口说道。“哦呵呵呵呵……”袁隗仰天大笑，猛拍桌子，后拿起案桌上的酒樽，董卓见状一把将董白拉到身后，害怕他对自己的孙女不利。

袁隗没理会他的动作，将酒樽中的酒连泼带撒仰面浇到脸上，大笑数声，用三足酒樽的足尖猛戳太阳穴，倒地而死，临死前口中呢喃道:“先帝，臣……不该有私心……辜负您的……嘱托，致使汉室不幸……”眼中生机流逝，成为尸体。“唉。”董卓拉着董白对地上袁隗的尸体行一大礼，算是给这个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太傅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