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三十四章 董小宛的故事——思嫁

尽管事业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小宛仍对现在的生活状态极不满意，因为她人骨子里不是个事业型女强人，而是家庭型小女人。相比较琴棋书画冲业绩做事业完成ＫＰＩ，她更喜欢油盐酱醋为家人操劳忙碌；相比被一群男人目光灼灼簇拥周围，她更喜欢坐在心爱的男人身边凝视着他，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一个女人无依无靠，从事着不情愿做、却为了生活不得不做的工作，每天陪着一群不愿意陪、却不得不陪的客户，心里的苦家人们又有谁懂啊！做人难，做名人难，做女人难，做艺人难，做单身女人难，而小宛目前是一个著名单身女艺人，各种难度BUFF叠加，又怎一个难字了得。

除了以上难处，小宛还有一个难处——她马上就要变老，因为她已经16岁。前面说过，16岁是青楼事业的黄金时期，而黄金时期背后的含意是“开始走下坡路”。董小宛很清楚自己吃的是青春饭，夜夜换新郎靠的是高颜值，而16岁以后的颜值将与年龄成反比，颜值每况欲下意味着人老珠黄，魅力会与日俱降，客户会越来越低端，如不尽快转型，她会很被人遗忘，在贫病交加中悄悄死去。

解决这个棘手问题的唯一途径是把自己嫁出去，并且必须尽快，因为她最大的资本是美貌，如果不能最美的年华遇见今生的那个他，韶华过后很可能会被一些低一个档次的人捡了便宜。

歌德说过：“无论是国王还是农夫，只要家庭和睦，他便是最幸福的人”。反过来的意思是，家庭不幸的人即使事业成功也不会太过幸福。

小宛正处在巨大的担忧煎熬之中。她的事业成就了她的名声，让大量的男生趋之若鹜；同时也毁了她的名声，让许多优秀的男生敬而远之。名声越大，身边男人越多，层次越高，但真正愿娶且敢娶她回家的则越少。

想到这些闹心事，想到前途光明看不见、道路曲折走不完，小宛没有了做事业的心情。现在无论做的多成功，只要不能找到合适的人，她攒下的家业只会在某年后的某天便宜了某个糟老头子。

为艺术献身的著名女艺人往往会早逝，彩云易散琉璃脆，自古红颜多薄命，其生命会在艺术生命结束后很快结束，想在凋零之前遇上合适的人太难了。因为他们回归家庭之途非常崎岖坎坷。

首先，穷人不在艺人的择偶范围。艺人们的社会地位虽然较低，但她们的经济地位高，消费水平高，每天骄奢淫逸铺张浪费，由俭入奢易而由奢入俭难，顿顿大鱼大肉惯了，往往会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吃糠咽菜会把咽子拉流血的，还不如去死。特别是眼界也上去了，见惯了世间繁华，见惯了名士风流，自然看不起穷人，不可能洗尽铅华返蹼归真。在她们的眼里，一个年轻帅气一往情深的的穷小伙往往还不如一个有钱的糟老头子。

自古笑贫不笑娼，艺人的地位远高于穷人。穷人不仅不会嫌弃艺人被千人品尝，反而视其为女神，能一亲芳泽够吹嘘一辈子，能娶回家里更是祖坟冒烟，比如卖油郎郎独占花魁，娶了个公用老婆仍觉得占了天大的便宜；比如七个小矮人对白雪公主关怀倍至大献殷勤，终不如白马王子见色起意的轻薄一吻。艺人下嫁给穷人是会写被列为传奇故事千古传颂，在现实生活中比鬼出现的频率更低。

艺人们特别是一线艺人中意的配偶绝对是高帅富，但高帅富们很不情愿把艺人纳入择偶范围。贵人们往往惯看风花雪月，经过见过的好女人多下了，自然看淡了男女情爱，不会再有普通百姓的那种生死相依如胶似漆的感情，很难有什么为情所困和为爱冲动，不会让艺人们的美貌与才情冲昏头脑，因此在择偶时更多考虑利益交换、门当户对、才貌双全、温柔娴惠。

在贵人眼里，艺人无论如何名震江湖光彩照人艳冠群芳，也无非就是个名震江湖光彩照人艳冠群芳的艺人，穷人眼里的女神在他们的眼里只是玩物和商品，顶多是品相较好、价值较贵商品。贵人跟艺人有一腿是身份的象征和炫耀的资本，是逢场作戏和生理需要，玩暧昧吃豆腐可以有，登堂入室娶回家里不能有，心爱的人曾为别人的玩物是扎在心头无法拔除的刺，喜欢吃猪肉和自己养猪是两回事，没有谁愿娶一个女人的同时带回来一堆帽子，泡妞泡成老公跟炒股炒成股东、炒房炒成房东一样会让人嘲笑。大多数情况下，贵人们情愿找一个出身清白的平民丫头而不会去找一个当红艺人。

鄙视链出现了：贵人看不起艺人——哪怕其贪污腐败为富不仁钱财来路不正，艺人看不起穷人——哪怕其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而穷人看不起的只有自己。大款不愿找艺人，而艺人只愿傍大款，这是一对很难调和的矛盾。

办法总比困难多，在男财女貌、相互需求的基础上，大款和艺人找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双方各退一步降半级，艺人给大款当小三或者保持地下情人关系。

小宛也是这样想的，很小年纪时她便规划好人生幸福道路：退出艺坛，从良嫁人，给大款当小三。

想什么来什么，小宛命中的缘份悄悄来到了。

这一年，29岁的冒辟疆到南京参加考试。考试的结果我们早就知道——落选，否则四秀才中也没有他。考试完后，冒辟疆、方密之等友人一起当街溜子，在南京街头闲逛，边走边聊，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乱转，尽往不该瞧的地方瞧。

一行人话题不觉间转到了当红的女艺人，一个个心旌荡漾，迫不急待想花点钱放松一下，找个美女谈谈理想人生的心思，帮忙烘干落第后潮湿的心情。

见众人几乎口水都流了出来，冒辟疆打心眼里鄙视。不是他有道德，也不是有洁癖，更不是准备对老婆守身如玉，纯粹就是没兴趣。这些年来，冒辟疆已经隐隐预感到了今生可能与官场无缘，他不再受受虚名所累，活下当下，放开了玩爽了。同时他认为将来的出路很可能是在文坛，而跻身文坛需要丰富生活经历，特别是与体健貌端思想开放的女艺人近距离、零距离甚至负距离接触的经历，这些素材多多益善。

为了前途事业，为了搜集素材写出人民群众满意的优质文艺作品，可怜的冒辟需疆为事业献身，千金买笑，留恋花丛，辛苦奔波，不惜身体被掏空，将主要时间和精力用于接触各种类型、各种层次的女艺人，特别是新鲜的优质女艺人。

南京是冒辟疆积累素材的主要地点，他早就来的不待的来了，该接触不该接触过的女艺人全接触过了，对一些名声大有故事的女艺人更是多层次全方位接触和深入交流，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也都发生了，整个青楼界已没有了能引起他兴趣的女子。

这种肚子很饿、但满桌子没有一个想吃的菜的感觉实在是不好。

细心的方密之发现了冒辟疆蔫在一边兴趣不大，很快想明白了原因，当即向冒辟疆推荐，最近艺坛升起一颗新星，名叫董小宛，色艺双绝值得一见。

提到董小宛，一群人聊兴更足，接触过的开始显摆和董小宛之间的故事，没接触过的也都提起兴趣认真听讲。当然了，才子们夸董小宛更多的是琴棋书画等才艺，至于董小宛肤白貌美、身材火爆、作风开放等浅薄的话题，才子们只是征性地、批判性地聊一点点。

冒辟疆惊讶了。这些年来他最引以为傲的事是取次花丛阅尽春色，收集各种类型的美女。每每聊起女艺人话题，冒辟疆总能将讨论变为他的专场演讲，品头论足如数家珍，其它人最多只是捧艮。如今聊起了董小宛，冒辟疆竟然毫不知情，插不上话，一下子感觉在最擅长的专业给人比下去了，心里暗叫惭愧，比高考落第更觉着难为情。

众人不知道冒辟疆内心活动，一个个踊跃发言各抒己见进言献策，讨论气氛热烈和谐浓厚。

冒辟疆虽没发言，却早已来了兴趣，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小宛的各种美妙之处，遥想佳人芳姿艳容，不由眼里冒火，心猿意马，抓耳挠腮，迫不急待，天长地远相思苦，魂飞不到关山难。

听着众人谈论，冒辟疆渐渐听明白了，原来小宛火的那段时间正好他忙着心里的事，有一段单没来南京，后来来南京时小宛又刚刚离开去苏州发展事业，二人就这么不巧错过了。

众人聊了一阵，过足了嘴瘾各回各家。冒辟疆也回到了住所，不过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有一种自己的女人被人捷足先登、被人抢走的感觉，心里极不舒服。

出于对文学、对事业的追求，冒辟疆决定尽快补上这一课，全面深入了解小宛。

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关山阻挡，苏州距离南京有整整五百里地，冒辟疆和董小宛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不过千山万水怎么能隔得冒辟疆强烈的求知遇？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在一群行动力严重不足的同志们空牵念美人之时，作为孔门的优秀弟子，色欲薰心的冒辟疆已踏上征途，轻舟已过万重山，目的地苏州如皋。

尽管舟车劳顿，冒辟疆仍情绪亢奋联想翩翩，远有有关羽千里走单骑投义兄，陆凯千里折梅寄范晔，王安石千里取水煮清茗，杨玉环千里求荔枝，秦始皇千里寻仙药，宋太祖千里送京娘，近有马士英千里奔丧报知遇，如今他冒辟疆千里寻芳烟花三月觅小宛，若干年后必然是一段美谈。

为解舟车劳顿鞍马困乏，在通往苏州的路上，冒辟疆认真攻略科学规划，边走边看边考察调研，了解各地风土人情，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与沿途的革命同志谈理想谈友谊，上门拜访青楼艺人探讨业务，一路欢笑一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