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断 第八章 和亲

眨眼就到了九月，北林城里的果园到了收成的季节，果农都每天忙的不亦乐乎，徐兆便叫沈苓一起，带着将士们去帮忙。

北林的果林都集中在城北，从末姜河挖了渠道，方便引水灌溉。

大片大片的树林，叶子已经掉了，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装果子的筐整整齐齐的摆在林子边上。

有些人踩着梯子，爬在树上，边摘边往地上的筐里扔。有的大叔大婶，背着满满一筐苹果，石榴，梨子，往边上送，沉甸甸的果子压的他们直不起腰。

还有些老人也在，他们行动不便，力气也不大，就转来转去把地上掉的果子捡起来。

整个丰收季都是这么过来的。

普通人的一生就是这样，劳碌至死。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往果林这边来了，转头跟其他人开心的喊：“大将军来了！大将军带人来了！”

众人直起腰望过去，看到了徐兆和沈苓，还有他们身后的一群士兵，好像看见了曙光一样。军营里的人都身强体壮训练有素，干起活来比他们快多了。

到了果林，士兵们也不用徐兆下令，自己挽起袖子就进去帮忙了。

有了人手帮忙，干起活来快多了。

刚入秋，天气还很热，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大家都汗如雨滴，但没人停手。

沈苓想着要不要回军营把后厨熬的绿豆汤全拿来，给大家分了喝。

回头就看到末姜婆婆带着两个小伙子，提着两个大桶来了：“孩子们，婆婆熬了绿豆汤，快来喝。”

大家伙立马凑上去，来干活的人都自己带了水壶，士兵们腰上挂了行军壶，果农们都不约而同的让到一边让士兵们先喝，还有两个人捧着碗跑来送给徐兆他俩。

他们没有接，徐兆靠在树上，看着不知所措的士兵们，开口下令：“北林军听令，排队领汤，让百姓先喝。”

果农们心中了然，徐兆下了军令，再谦让将士们都不会先喝的，便也不再推脱。

沈苓跑去帮婆婆分汤，她手里拿着勺子，看着眼前的场景。

穿着戎服的士兵和穿着布衣的果农都随意的坐在树下乘凉，手里拿着婆婆送来的绿豆汤，大筐大筐的果子摆在一旁。徐兆靠在一棵树上，手里还抱着他的剑，看着大家。

有很多个秋天他们都是这样在一起，不仅仅是秋天，春天的时候，他们也会去帮百姓们农忙。

徐兆觉得军队跟百姓之间不该有距离，他们既是保护百姓的人，也是百姓可以信赖求助的人。

她正看的出神，婆婆的声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苓儿，这两碗给你和徐兆。”

沈苓伸手接过那两碗绿豆汤，问：“婆婆您呢？”

末姜婆婆笑眯眯的说：“婆婆肯定是在家喝过的呀，快去跟大将军喝汤吧。”

“哎。那就行。”沈苓应下来，叫了两个人帮婆婆把桶送回去。

他们一直在果林里待到日落，果农们都要回家休息了，徐兆才下令带士兵们回军营。

大家都干了一天活，搬水果不比训练轻松，徐兆也不让他们站队了，一群人稀稀拉拉的往军营走。

沈苓跟徐兆走着，看见周丛怀里抱着东西，走在最前面，她跑过去拉住周丛：“藏的什么好东西？”

周丛看了她几眼，一脸嫌弃：“你管我。”说着，还把怀里的东西藏了藏。

他越藏，沈苓就越是要看：“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偷拿人家的水果了？”

周丛拗不过她，敞开怀给她看：“看看看，石榴没见过啊？”

还真是，周丛怀里抱着三个大石榴，看着很甜的样子，沈苓立马抓住他的胳膊：“周将军，你不是吧？想吃可以买的，偷百姓东西可是要军法处置。”

徐兆也走了过来：“怎么了？”

周丛抖开沈苓的手：“谁偷了，这渊酒送我的。”

沈苓反驳他：“不可能，渊酒怎么只给你，没给我俩？”

周丛白她一眼：“你懂个屁。”

说完，不理会她，直接走了。

沈苓还想跟上去问个明白，却被徐兆拉住了：“确实是渊酒给他的，我看见了。”

沈苓愣住了：“啊？那……”虽然这么想很不好，但是渊酒明明每次都是送一些到将军府的。

徐兆看着她一脸不解的样子，笑了，看来沈苓是真不懂，他说：“你以为渊酒每次送到府上的水果真是给所有人一起吃的？人家姑娘只是为了给一个人吃，不得不把我们带上。”

沈苓这下明白了，她吃惊的捂住嘴巴：“你是说，渊酒喜欢周丛？”

徐兆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还算开窍。”

沈苓消化了半天，渊酒多好呀，小姑娘笑起来还有酒窝，好看的不行。家里情况不好，每天都帮爹娘摆摊干活，乖巧的不行。

周丛呢，一天天五大三粗的，练起兵来吊儿郎当，就会贫，还喜欢挤兑人。

渊酒居然喜欢周丛那样的？

沈苓百思不得其解，然后才反应过来徐兆已经走远了，她急忙追上去：“不是，为什么呀？”

徐兆背着手，慢悠悠的说：“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

就像当时周丛问他：“你为什么喜欢沈将军？”

他也是这么说的：“喜欢一个人，哪有为什么。”

第二天沈苓起的比平时还早，她决定要去找周丛问问，他跟渊酒到底怎么回事。

但是她还没找到周丛，就被徐兆的人叫去了，她还以为是果林那边的事，去了才知道是另一件事。

宁国每年一觐见姜国的日子就要到了，每年宁国的使者都是从只晴城去主城的，跟北林没什么干系。

但今年，却要徐兆带人去接应宁国使者，送到主城外，到时候，主城会派人去接使者进城。

可从北林带军去姜宁两国边境接到使者队伍，再送去主城，这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况且只晴城也有驻军，干嘛大费周章的叫徐兆去。

沈苓觉得国主是不是因为前不久的事还心存芥蒂，借此机会打击报复徐兆呢。

但她没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后面这句话，只是问了前面的疑惑。

徐兆说：“你忘了吗？当初宁国答应过国主，少国主册封后，会把公主送来姜国和亲。我们的任务是为了接宁国公主。”

“和亲……”沈苓想起来了，早些年两国签订协议的时候是有这一条，她不禁唏嘘道，“宁国公主算来十七岁吧，这要是嫁过来，就一辈子不能回家了。”

周丛接话道：“这有什么？当初那宁保民为了篡位登基，逼死亲生兄长，杀尽前朝功臣，整个王宫血流成河，嫁个女儿算得了什么？”

提到宁国的这场悲剧，在场的人皆是沉默不语，徐兆说：“行了，明日我和沈苓就启程，带人去边境接使者。周丛，你带着人留在北林，看好军营。”

从北林到姜宁边境线，有几日路程，他们得提前出发。

沈苓出去之后，去点了几队人马，让他们准备好东西，明日出发。

另一边，宁国王宫内，因为公主宁婉儿即将要被送去和亲，国主宁保国和王后清氏吵了一架。

清氏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宁国受牵于姜国，宁保国别无他法。如果宁国食言，后果不堪设想。

宁婉儿自然是不愿嫁的，不仅仅因为她不想离开自己的家，还因为她早就有了喜欢的人。

“左佣，嫁到姜国，我是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宁婉儿和护国将军左佣坐在后花园的小亭子里，宁婉儿靠在左佣身上，两个人十指相扣。

左佣握紧宁婉儿的手：“我不想让你嫁。”

宁婉儿摇摇头，眼泪跟着掉了下来：“我也不想嫁。”

宁婉儿和左佣从小一起长大，宁婉儿五岁的时候，宁保国谋权篡位，整个宁国动荡不堪，是大她七岁的左佣护她周全。

后来，宁保国成功登基，宁婉儿成了宁国最尊贵的公主，左佣便成了她的贴身侍卫。

再后来，在宁婉儿的推举下，左佣成了护国大将军。

两个人就在这朝夕相处中互生情愫，宁婉儿早就想好了，等到了适嫁的年龄，就去向父王求一纸婚约，嫁给左佣。可万万没想到，先等到的，是自己要被送去和亲的消息。

这几年，她一直抱有侥幸，希望有一天父王可以忘记和亲的事，希望有一天姜国突然说不要她了。

而左佣，明知道宁婉儿早晚要被送去姜国，却狠不下心与她断个一干二净。

但终究事与愿违，还有三天，宁婉儿就要坐上华丽的轿撵，跟随觐见的使者，远嫁姜国了。

过了许久，宁婉儿抬起头看着左佣，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满怀期翼：“要不，你带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

左佣心里一阵苦涩，宁婉儿可以任性，但他不能：“婉儿，你想过国主王后吗？我们走了，他们如何，宁国如何？你想过吗？宁国再大，也藏不住一位逃跑的公主和一个罪臣的。”

宁婉儿愣了一下，低下头说：“那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我嫁给姜国那个少国主吗？”

左佣不知如何回答，他松开宁婉儿，起身说：“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说完，不等宁婉儿回答，他就离开了后花园。

公主要被送去和亲，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左佣回到将军府，独自坐在院内，黯然神伤。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突然，一支暗箭飞来，狠狠的扎在左佣身后的门框上。左佣环顾四周，看不到暗箭的来源，他向那支箭走去，才发现箭上串着一张纸。

左佣把纸拿下来，打开看了几眼，拿纸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捏成拳，然后他走进屋内，把纸放在香炉上烧尽，转身出了门。

左佣没有带人，去了城边的树林。他转了半天，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屋。他先是谨慎的查看了一下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现。

然后，左佣推开门走进了木屋，他刚进去，身后的门便“啪”的一声关上了，左佣刚想回头看，眼前就亮起了烛光，照出一个男人的脸。

“左将军，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你——”

沈苓对接公主这种事没那么大兴趣，她也没有闲心去同情那位公主的命运。

不过徐兆有他比较关心的事，他尽量装作不经意的问沈苓：“你觉得，你想嫁人吗？”

沈苓手里拿着刚才从草地里揪的狗尾巴草，不屑的说：“我才不嫁人呢。我要在军营里过一辈子。”

“真的不想嫁吗？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徐兆又问。

沈苓有点烦他：“没有没有没有。徐兆，你别再想着这件事了。哪有将军不打仗跑去嫁人的？”

徐兆悻悻的说：“好好好，我不说。”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心里却在琢磨，沈苓看上去，确实不像是能兼顾儿女情长的人。这么一想，他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几天后，他们在姜国边境，接到了宁婉儿。

宁婉儿穿着华丽的衣裙，坐在轿撵上，面上蒙着面纱，但也能看出来长得很好看。

徐兆和沈苓仔细的检查了宁国带来要献给国主的宝物，还有宁婉儿的嫁妆，确认没有任何不妥以后，带着队伍往主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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