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断 第二十八章 血城

另一边的北林，只晴城失守的消息一传来，李信梗就打开了城门，将古殷商的军队放进了城。

古殷商的人一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把全城的百姓全搜了出来。所有人被驱赶着，聚集在城门下的空地处。

渊酒抱着妹妹，跟爹娘紧挨在一起，旁边跟着几个婆婆。

古殷商和李信梗并肩站在城门上，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众人不明白要做什么，只是抬头仰望着城门上的人，知道那是即将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古殷商命人抬上来一个人，那人似乎没了气息，手脚都无力的垂着。古殷商挥挥手，手下便走到城墙前，将那人从高高的城门上丢了下去。

众人的眼神随着那人下落，他们看不清那是谁，只有渊酒看清了。那是周丛。

或者说，是周丛的尸体。

渊酒看着周丛从高空坠落，然后狠狠的砸在地上，一切都没有了声响。

她从未想过，与周丛的最后一面会是这样。

眼泪夺眶而出，但她不能发出任何声响，她知道四周都是敌人。

渊酒抱紧了妹妹，泪水全滴在了妹妹的衣服上。

古殷商看着底下的人，开口道：“这位就是周丛将军，他死了。我知道，你们北林出了很多了不起的将军，不过接下来他们都会一个接一个死在我手里，下一个就是你们大名鼎鼎的徐兆徐将军！”

渊酒抬头看着，想把仇人的面孔记住。但城门怎么那么高，太阳怎么那么刺眼，她怎么都看不清。

好像又有人登上了城门，古殷商回头看着，叫了一声：“李相。”

李副看着下面的百姓，挥挥手说：“动手吧。”

随着一声令下，底下的士兵们拔出佩剑，走向百姓，将刀剑砍向手无寸铁的百姓。

李副要将北林人屠杀殆尽。

百姓们无处躲闪，任人宰割。有的人想往城外跑，但是城门早就被锁死。

渊酒抱着妹妹带着爹娘想躲，一回头便看到爹娘在身后倒下，她想过去，却有一名士兵挡住了她的路。

渊酒下意识的转头就跑，那个士兵一剑刺过去，刺穿了渊酒的胸膛，连带着她怀里的妹妹。

渊酒扑倒在地，手上搂紧了妹妹，向周丛的方向看去。

大片的血迹在地上蔓延开来。

周丛，好疼。你刚刚也这么疼吗？

渊酒慢慢闭上了眼，一滴泪划过，掉进了土里。

徐兆赶到城外的时候，看到了一地的狼籍。他从马上下来，看着满目疮痍的北林，还是来晚了。

突然徐兆听到了城内凄惨的叫声，他跑到城门前，想推开门，但门似乎被锁上了，他推不开。

徐兆后退一步，打量着城门，他没有带兵器，徒手打不开门。突然，门底下的缝里有鲜血流淌出来。

徐兆不知道那是谁的血，但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古殷商和李副欣赏着眼前的场景，并不知道门外已经有人来了。

古殷商问：“李相把人都杀光了，日后你封地姜国，手下不就全是空城了？”

李副摆摆手，说：“北林和只晴加起来，还不到姜国一半的人，杀鸡儆猴的道理少国主应该懂的。如此一来，剩下的城池，便可轻而易举的拿下。至于人口，我自有办法。”

想要成功，他就必须无所不用其极。剩下的事，等攻下主城，彻底拿下姜国，再慢慢商议。

耳边的惨叫逐渐停息，这时有人走到他们身边说道：“少国主，城门外有人。”

古殷商和李副对视一眼，走到城墙另一边，看下去，看到了徐兆。

徐兆没有办法，隔着城墙，他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什么，又打不开门。他思索了一番决定徒手爬上城墙翻过去。

突然他听到有人喊他。

徐兆抬头，看到了古殷商李副和李信梗并肩站在一起。

瞬间徐兆就明白了。

李副说道：“没想到徐将军还是回来了，姜国大局已定，徐将军不会觉得自己还能力挽狂澜拯救姜国吧？”

徐兆说：“姜国有千千万万的子民，你只攻下一个北林，不代表能拿下整个姜国。”

李副摇摇头，嗤笑一声：“只有北林？徐将军，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他从城墙上丢下来一个沾满血的包裹。

包裹砸在地上，又滚了几圈。布块散开，露出了里面包裹的东西。

徐兆只看了一眼，顿觉浑身的血都凉透了。里面不是别的，是云竹的头。

云竹牺牲了，说明只晴城……

李副看着徐兆发愣的样子接着说：“可惜了，若不是陈锡燕的尸首在火中烧成了渣，我也能把他带来与徐将军见上最后一面。”

徐兆看着云竹到现在都没有闭上的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陈锡燕的脸。是啊，李副都能与古殷商联手，怎么会只对北林下手。这么说，姜国所有的边城都已经沦陷，那么接下来，他们要攻入主城易如反掌。

他抬头看着李副，咬牙说道：“李副，你身为一国之相，勾结外敌，戕害同胞，你……”

李副打断他：“徐将军，你以什么身份在与我说话？我承认你很聪明，那又如何？姜国不还是要完蛋了。沈将军现在在宫中吧？”

听到沈苓，徐兆心里一慌。

李副笑笑：“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对她做什么。因为不论是你还是她，都阻止不了我。从现在起，姜国的命运由我主宰。”

李副觉得这么对话有些累了，他拍拍手，说：“来人，给徐将军开城门。”

城门在徐兆面前缓缓打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徐兆不由得皱了皱眉，接着就被眼前的景象刺激的说不出话。

地上的尸体层层堆叠，血流成河，全都是穿着布衣的百姓。几乎每一张脸，徐兆都能叫得上名字。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离城门最近的那具尸体，那个人没有左臂，除了周丛还能是谁。

此刻的北林已经成了一座被血浸透的城池。

徐兆感觉好像有一只手狠狠捏住了他的心脏，巨大的刺痛让他无法呼吸。他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离开北林，百姓们在路边送别他，告诉他们，让他们尽管走想走的路，北林所有人都会紧随其后。

可是如今，偌大的北林只剩他一个活人。

他闭上眼，眼泪不受控的掉下来。

巨大的哀伤被一股愤怒取代，徐兆疾步冲向城内，踩着满地的鲜血。他要为北林人报仇。

徐兆刚跑进城，古殷商就走了下来，看到徐兆悲愤的模样，说：“怎么？徐将军看起来很生气，想报仇吗？给你一个机会。”

说着，古殷商把一把剑丢在徐兆面前。

徐兆认出来了，正是他的佩剑，天涯断。

徐兆丝毫不犹豫，捡起剑就冲向古殷商。

论单挑，古殷商并不是徐兆的对手。他拿着自己的剑应战，没一会就处于下风。

古殷商咬着牙，刺向徐兆的手腕，却被徐兆轻易躲过。徐兆反手，在古殷商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

李副站在台阶上看着两个人博弈，哪怕古殷商身上已经被徐兆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他也不急。

这里全是他的人，徐兆只有一个人，玩玩也不是不可以。

古殷商慢慢没了力气，但徐兆招招致命，他有些扛不住了，喊了一声：“李相！”

李副摇摇头，古殷商果然还是有些废物。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放箭，箭羽飞向徐兆。

徐兆头也不回，将剑丢了出去，正打中那支箭，箭被改了轨迹，飞向一旁扎在了地上。

古殷商惊呆了，在他发愣的时候，徐兆飞起一脚踢飞了他手中的剑，落脚转身，又一脚踹在古殷商胸口，将古殷商踹的飞出去两米远。

徐兆捡起古殷商的剑，向古殷商走过去。古殷商看到了徐兆满脸的杀气，心里慌了，一边后退一边喊：“李副救我！”

李副咬咬牙，心想等一切结束后，一定劝古平武换个少国主。他摆摆手，身后的士兵立马冲过去，将徐兆团团围住。

徐兆杀意上头，什么都不管了，转身接着与古国的士兵厮杀起来。

士兵们见与他近战不占上风，便拿起长枪，围成一圈将徐兆锁住。

徐兆动弹不得，被按着跪倒在地。

李副走下台阶，边鼓掌边说道：“好好好，徐将军还是这么威风。不得不说，你是个好对手，可惜你们没有一个好国主，把姜国交给我，我能让姜国更好。”

徐兆咬着牙说道：“你休想！”

李副说：“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能不能成总一看便知。来人，给徐将军安排马匹。”

来了几个士兵，用铁链捆住了徐兆的手脚，将他关进一辆囚车。

李副与古殷商一行人先与左佣的大部队汇合后，几十万人的大军向着主城进发了。

沈苓与姜清被关在华月殿出不去，本想借送饭的人传消息，但赵平蒙早有对策，将送饭的婢女也换成了自己人。

两个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天过去了，丝毫没有对策。

姜清突然想起，母后还病重在床，眼下的局势恐怕会加重她的病情，她急忙去敲门：“来人啊，让我去看看我母后。”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姜清等不了了，转身去拿了把椅子想砸门，沈苓立马拦了下来：“公主，你这么金贵就别干这种粗活了，让我来。但你要想好，出去后，怎么跑。外面可都是李副的人。”

姜清说：“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必须去看看我母后。”

沈苓说：“行。但你这个大殿的门这么结实，你确定椅子能砸破吗？”

姜清摇头：“我不知道。”

沈苓心一横：“管他呢，试了再说。”说着，沈苓举起椅子，刚准备砸下去，就听到外面有打斗的声音，她愣了一下，好像有人在开门。

那个人显然没有钥匙，他摆弄了几下锁，就拿剑开始砍。

没两下门就开了，沈苓挡在了姜清身前，手里还抱着椅子。

杜先守推门进来，看到里面的两人安然无恙，跪下行礼：“殿下，末将救驾来迟了。”

沈苓觉得这人眼熟，想起来这就是当初送她和徐兆进城的将军，也是徐兆让她走投无路时求助的人。她放下了椅子。

李副其实早就把杜先守杜先决从军中撤职了，但听闻宫中有变，他们还是带人来了。

李副以为军中已经全是他的人，但其实还有不少人依旧效忠姜国，跟着杜先守杜先决一起，前来剿灭叛军。

听杜先守说完，姜清问：“王兄呢？”

杜先守回答：“我弟弟杜先决已经带人去找国主了。”

姜清又问：“我母后呢？”

杜先守愣住了，他们的人手不是很多，清除叛党需要很多人，所以没顾的上清氏。

姜清立马跑了出去。

沈苓和杜先守连忙跟上。

到了清氏的寝宫，姜清才发现，这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她按下心中的不安走了进去。

清氏安静的躺在病榻上，早就没了呼吸。

姜清跌坐在地，颤抖着伸手去摸了摸清氏的鼻息，崩溃大哭：“母后……”

姜甲也跑了进来，沈苓看到姜甲，立马躲在杜先决身后，但姜甲似乎没有看到她，只是着急的去看清氏。

知道清氏已去，他把姜清搂在怀里，一边安慰姜清，一边擦眼泪。

杜先守和随后赶来的杜先决带着众人一起跪下，沈苓看了看，也跪了下来。

“国主节哀，当务之急是清剿叛党余孽。”杜先守说。

姜甲听到了，他稳了稳，站起身，下令道：“所有人听令，见到叛贼格杀勿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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