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 第七卷 解放 第八章 重返井沟

苍穹 牛的草原 军事历史 | 架空历史 更新时间: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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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熬出来的茶味道好,

慢慢讲出来的话意思明。

——藏族谚语

巩腊梅和牛家的几个儿子、妯娌除了白天参加集体劳动,每个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的晚上还要参加扫盲识字班。他们每天要认识3个生字,同时学习时事政治和科学知识。

集体劳动和学习打破了尕阴屲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新的矛盾随之出现。

韩索菲是一个思想守旧、坚守传统的家庭妇女,对新社会的许多事物不能完全接受,对儿媳妇们抛头露面参加集体活动自然不能认同。她没有对象来发泄心中的不满。等到女儿宰乃拜回娘家的时候,母女二人便在儿子面前埋怨儿媳妇。

牛家的兄弟从小接受的是男尊女卑的封建思想,头脑中大男子主义等旧思想还没有彻底铲除干净,原本因为经常不能按时吃饭而十分窝火,这阵子听到阿妈和阿姐火上浇油的责怪,不禁生了一肚子的闲气。他们回到家里,借机给媳妇找茬儿。倘若媳妇稍有反抗,他们便对她们拳打脚踢,狠狠地教训一顿。

宰乃拜每次回娘家的时候,牛家的院子里就会传出夫妻的争吵声以及女人、孩子的哭泣声。

阿西娅等人对韩索菲母女敢怒不敢言,只好委屈地隐忍下来。

1956年,牛银山年满22岁了。他是韩索菲最疼爱的儿子。除了当年让牛银山跟着大哥出门学做生意、冀图像父亲易卜拉欣一样财源滚滚之外,韩索菲从不让这个宝贝儿子离开自己,也不让他受半点苦。

韩索菲大张旗鼓地张罗,给他娶来一个名叫买艳的回族媳妇。

按照以往的惯例,韩索菲当着巩腊梅、马阿菲、马希姆和麦里哈等媳妇的面,给新进门的媳妇买艳训话。

她简单地履行树立规矩的程序,情不自禁地回忆起当年和易卜拉欣在平西的优裕生活:

“那个时候啊,瑙们住在东关一座有几十间房子的大院子里,顿顿吃的是白面馍馍,隔三差五还有湟水鲤鱼和藏区的羊羔肉,出门坐的是八抬大轿。那可不是一般平头百姓的架势。街坊邻居们看得眼睛都红了。

“你们的阿达和马大人的交情深得很。瑙们两家来往也勤快得很哪。你们的阿达一天到晚辅助马大人做买卖、断官司,名声在平西城里大得很……”

说到这里,韩索菲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用那对淡黄色的眼珠警惕盯着每个儿媳妇的脸面,猜测其中哪一位有可能是公家的奸细。

新媳妇买艳刚刚娶进门不久,一个旧媳妇却逃跑了。

麦里哈性情耿直,眼尖嘴快,做事果断。她和牛万山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两人之间没有感情基础,也没有生下一个孩子。她无法忍受韩索菲的严厉管教,找个借口回娘家就不再回来了。任凭牛万山几次上门去接,她坚决不肯返回尕阴屲。

牛万山变成了一个无妻无子的光棍汉。

1956年3月,河州动工兴建陇原省第一条水上塬的中型自流灌溉工程北塬引水渠,计划把平川里的大夏河水引到地势较高的北塬,灌溉那里的万亩农田。

北塬是河州城北面黄土山顶上的一大片平地,土地辽阔,地势平坦,土壤肥沃,但是苦于干旱少雨,人畜饮水十分困难,制约了当地经济的发展。

县里从各个公社抽调青壮年劳力参加兴修水利大会战。牛万山和尕阴屲的小伙子们参加了修筑引水渠的工作。

他们从大夏河流经的马集镇场棚村开始挖河道,修建一条引水干渠。干渠经过韩集、新集、红台等5个乡镇,跨越51条沟涧,穿过9座山岭、8座隧洞,全长约284公里。工程浩大复杂,是陇原省第二座大型工程。

经过新社会的教育和培养,牛万山从一个吃喝玩乐的没落子弟变成了一个自食其力的队员了。他当时正值26岁,年轻力壮,干活踏实,每天完成的土方量都是第一名。不久,他被县里任命为井沟青年突击队的队长。

修筑北塬引水渠的大会战结束以后,县里召开总结表彰大会,给牛万山奖励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在那个年代里,交通极其落后。人们出行主要是步行和骑骡骑马代步。自行车在当时是件非常稀奇贵重的交通工具。

牛万山美滋滋地望着锃光发亮的自行车,实在舍不得骑行,硬是推着它爬高走低地走回了尕阴屲。

自行车在尕阴屲派不上用场。这里山高沟深,下坡太陡不敢骑行。上坡还是太陡骑不上去。大多数时间不是人骑车而是车骑人。没过多长时间,因为要给牛玉山筹钱治病,牛万山把自行车推到河州城里,折价卖给一个城里人了。

这一年夏末,由于身体营养不良,巩腊梅的第二个孩子不幸流产了。

俗话说,富不双至,祸不单行。

秋天,刚刚收完地里的洋芋和苞米,牛玉山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整天没有胃口,全身乏力,胸口还持续地疼痛。

巩腊梅陪着他看了附近的中医和西医,但是治疗都没有什么效果。

最后,牛玉山连一口水都咽不下去,全身瘦得皮包骨头,形容枯槁,脸上只剩下一双无神的眼睛。不到年底,他就悄然去世了。

巩腊梅年仅22岁,一夜之间变成了可怜的寡妇。她悲痛欲绝,哭得死去活来。但是,任凭她怎么哭泣呼号,丈夫的性命也哭不回来了。

她强打起精神,咬着牙关,与女儿海彻相依为命,坚强地生活。

第二年春天,巩腊梅看到完成春播之后有一段空闲的时间,便向何喜堂请了15天的假,打算回西海碾伯老家看望父母亲。

韩索菲看到儿子已经去世,儿媳妇又要带着女儿回老家,估计她肯定是一去不复返。她对此也无可奈何,心里不禁思忖道:反正是要走的人了,好歹给她们母女留下一句暖心的话吧。

韩索菲用罕见的口吻和气地对巩腊梅说道:“阿西娅,回家以后向你的阿达、阿妈代问个好。你们房子里的东西,你看中了阿一个都可以拿上。瑙让希姆、阿菲和买艳给你烤上几个锅盔。你们带上在路上吃。”

巩腊梅对韩索菲一反常态的关怀感到受宠若惊,心中一时忐忑不安,小心谨慎地点了点头。

韩索菲又说道:“阿西娅,你看到玉山保存的一块小石头没有?那是老先人传下来的宝贝,千万不要带走了。”

巩腊梅说:“在瑙们的箱子里呢。”

韩索菲特意地安顿道:“你把石头交给天山吧。既然老大无常了,那就由老二来保管吧。”

3天之后,巩腊梅带着海彻踏上了探亲之路。

牛万山和几个年轻人恰好要到西海的一座煤矿打工。于是,他们结伴而行,一路上互相照顾,到了碾伯附近才分手。

巩腊梅回到阔别10多年的故乡,看到步入老年的父母和长大的妹妹们,多年的辛酸和委屈顿时涌上心头,忍不住流下一串泪水。

王天英扬起那张白灿灿的脸庞,悲伤地感叹道:“瑙的腊梅可是可怜啦,才23岁就没有男人了。哎呀呀,老天爷啊,你咋阿门个不公平啊。她今后的日子可阿门者过呢?”

巩福元默默地坐在旧椅子上,疼爱地注视着巩腊梅和海彻。

过了一会儿,巩腊梅才止住哭泣,一边擦眼泪,一边轻声地问道:“阿爸,我刚才只看见夏荷和秋菊,怎么不见大哥、迎春和尕弟呢?”

巩福元慢悠悠地回答道:“我这两天正打算给你写信说呢。你大哥抗美援朝回来以后复员到蜀都工作了。他的媳妇是城关南门邓家的女儿。迎春找了个当兵的男人。人家复员到陇原工作,她也就跟着过去了。尕弟连贵由你阿妈做主送给城关的王瘸子了。”

巩腊梅正准备询问尕弟的事情,海彻飞快地接上巩福元的话,怒气冲冲地质问道:“阿爷,你们阿门者要把尕阿舅送给别人家?”

王天英看到小小年纪的海彻说话口气居然如此强硬,马上沉下脸来,指头指着海彻呵斥道:“一个尕丫头懂阿门个!瑙的身体一直不好,你阿爷又没有能耐,家里头的生活这么困难,自己养又养不活,送给瑙们王家不生养的人,尕阿舅可以吃饱肚子,也可以不遭罪。”

海彻瞪着大眼睛,反驳道:“王家人又不是尕阿舅的亲阿达、亲阿妈,你阿门个知道尕阿舅不遭罪呢!”

王天英发觉自己辩不过海彻,顿时恼羞成怒,顺手抓起身边的白布袜子,朝海彻的头上扔过去。

她大声地训斥道:“尕丫头,人不大,嘴巴倒厉害得像把尖刀!”

巩腊梅悄悄地给海彻使了一个制止的眼色。

海彻气恼地把眼白朝王天英翻了一下,跺了一下小脚,撅着小嘴巴气鼓鼓地跑了。

夏荷发现外甥女的脾气和个性十分要强,仿佛在镜子里看到平日与阿妈一争高低的自己,忍不住在用手捂住嘴巴,偷偷地笑了起来。

街坊邻居们听说离开家将近10年的巩腊梅回来了,纷纷跑到巩家大院来探望她。她们得知巩腊梅母女失去丈夫和父亲,都好心地劝说她们留在父母身边,不要再跑到外地受罪。

晚上,巩腊梅母女和夏荷、秋菊挤在一个大炕上睡觉。

海彻和秋菊白天玩累了,脑袋一碰到枕头就睡着了。巩腊梅和夏荷躺在炕上聊起家里的事情。

巩腊梅问道:“阿妈把尕弟给的那家人到底是瑙们阿门个亲戚?”

夏荷回答道:“是阿妈在虎狼窝的一个远房亲戚。他们在解放前搬到县城,平时做点小买卖。家里的经济情况还可以,就是媳妇不生养。阿妈说给尕弟找个吃饭的地方,就把他送给他们了。”

巩腊梅又问道:“阿哥回来过没有?”

夏荷说道:“回来过。去年夏天,阿哥带着嫂子和大丫头回来了。阿哥在朝鲜当兵的时候,嫂子和大丫头就和瑙们一起过日子呢。”

巩腊梅问道:“你们和嫂子相处得还好吧?”

夏荷说道:“天底下阿里有婆媳、姑嫂特别好的事情呢?总体上还过得去,没有大的矛盾。”

巩腊梅听了夏荷的话联,想到自己在牛家与韩索菲的境况,心里宽慰了许多。

假期结束的时间很快到了。巩腊梅并不打算留在碾伯,仍然想回到尕阴屲当一名生产队员。她默默地收拾好行李,带着海彻告别父母,踏上返回河州的归途。

夏荷和秋菊坚持要把姐姐和外甥女送到县城的汽车站。

巩福元和王天英把她们送到院子大门口。王天英手扶着门框大声地念叨道:“瑙的腊梅回河州了。瑙的腊梅又要出远门了。”

巩福元无言地站在王天英,望着女儿和外孙女渐渐地走出自己的视线。

巩腊梅和海彻从碾伯县城乘坐汽车先来到平西,再在平西乘坐前往河州的长途汽车。一路上,山峦起伏,景色优美。田野里到处都是愉快勤劳的生产队员。汉族、回族、藏族、撒拉族、保安族聚居的村庄或者是民族杂居的乡村不断地从她们的眼前闪过,犹如一幅幅具有浓郁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的美丽图画。

汽车走了两天才进入河州境内。

巩腊梅选择在离尕阴屲最近的何家咀村公路车站下车。

母女二人各背着一个包袱,沿着崎岖的山路步行上山。她们走到半山腰,额头上冒出一串串汗珠。母女便坐在一个小土坡上休息。

巩腊梅看到附近住着一户人家。地头开满了五颜六色的格桑花,便细细地观赏起来。

格桑花是广泛生长在青藏高原上的一种植物,生命力特别旺盛,即使在其他植物无法成活的贫瘠土地上也能茁壮成长。手掌大小的格桑花瓣色彩丰富,既有白色、黄色、粉红色的,也有紫红色和雪青色的。在蓝天白云和黄土高原的映衬下,格桑花显得十分艳丽和旺盛。

巩腊梅对海彻说道:“海彻,你看,粉红色的格桑花最漂亮。等瑙们以后有钱了,扯上一块粉红色的布,给你做上一件好看的花衣服。”

海彻转过头问道:“阿妈,你喜欢阿一种颜色?等瑙长大以后有钱了,扯上一块你喜欢颜色的布,也给你做上一套新衣服!”

巩腊梅笑着回答道:“瑙最喜欢雪青色。”

这时,远处田地里劳动的妇女们唱起了“花儿”。质朴、欢快、幸福的歌声,随着习习春风到处飞扬,也传到了巩腊梅母女的身边:

花儿本是心上的话,

不唱由不得自家,

刀刀拿来头割下,

不死就是这个唱法。

海彻的好胜心平时就特别强,什么事情都想争个高低。她知道阿妈的“花儿”唱得非常好听,便催促道:“阿妈,她们唱的是阿门个东西嘛。比起你来差远了!阿妈,你唱上一个撒!一定能赛过她们!”

巩腊梅这会儿没有心思唱歌,轻轻地摇了摇头。

海彻仍然不甘心,锲而不舍地鼓动母亲道:“阿妈,瑙求求你了。你就唱上一个撒!”

巩腊梅拗不过执着的海彻。她为了满足女儿热切的心愿清了清嗓子,放开高亢的歌喉唱了起来。

悠扬、高亢的歌声随着风儿飘向远方,在千山万壑中久久地回荡着:

白牡丹白来(者)耀人哩,

阿哥的白牡丹呀。

红牡丹红成个(想我的花儿嘛)火哩吔。

尕妹的身边里有人哩,

阿哥的白牡丹呀。

没人是我陪着(想我的花儿嘛)坐哩,

尕妹是牡丹(者)哥摘哩。

海彻好像一个大获全胜的赢家,使劲地跺着双脚,拍着响亮的巴掌,大声叫喊道:“好听得很哪!阿妈唱得好听得很哪!赛过她们了!真正赛过她们了!”

她兴高采烈把小手圈成牡丹花的形状,罩在嘴巴上充当扩音的喇叭,用骄傲的腔调向远处的人们大声地挑战道:“喂——你们——再漫上一首——过来撒!”

果不其然,海彻的话音刚落,一阵喜庆的歌声从远处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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