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入侵 第3章

尽管我享受阳光的暖意,但我更爱夜晚的凉爽。

那时我终于可以摘下护目镜。夜行者是为夜晚而生,我们的夜视能力无与伦比。我的视野总带血红,如果我恼火或愤怒,颜色会更深,而这并不少见。“脾气不定”可能更准确些。

我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下,单纯享受这景色。这是我体内流淌的丧尸病毒和易炸短线的脾气下,最能放松的状态了。

我深吸一口凉爽的空气,鼻端涌入各种气味。我的嗅觉比任何猎犬灵敏,能辨认出空气中至少三十种不同植物的气息。溪水带着凉爽的气味,使空气更潮湿,让气味传播得更远。

我能听到闻到长草中老鼠的气息,但它们的血太少,不值得大费周章狩猎。其他温血生物的气味也随风飘来,如兔子青草般的气息,狐狸浓重的麝香,鼬鼠刺鼻的气味,以及游戏鸟类轻柔的气息。

一股满含树木气息的鹿香让我的菜单选定关闭。一头鹿的血液可以维持我三四天不需要再狩猎。克洛伊也会欢迎新的骨头。

我消失进灌木丛,只成为夜色中的又一个阴影,追踪那股气味。我轻易绕过低垂的树枝,确保自己的动作不会让背包或及腰长发挂在树枝或刷过叶片。我的行进几乎无声无息。

我悄无声息地接近熟睡的鹿,审视它。本能叫嚣着嗜血欲和攻击欲,但我的人心不忍看到生灵遭受痛苦。我总是使猎杀尽可能快速、无痛。

最后嗅了嗅确保附近无异状,我猫腰弹跳起来扑向熟睡的母鹿。一记有力的击打和扭断脖子,脊椎骨碎裂,瞬间致死。这病毒改变了我的身体,使之成为锋利的致命武器。

我的腰带刀剃去它脖子上的些许绒毛,然后切开皮肉,最终划破大动脉。我跪在地上,喝着从伤口涌出的鲜血。我抵挡着咬入生肉,享受着温热鲜美滋味的本能召唤。生肉跟人血一样危险。

讽刺的是,动物血让我保持理智,控制夜行者的本能,而生肉、人血和人肉会让我沦为失控的丧尸。一旦失控,我就会成为无希望恢复的野兽。

太多丧尸在初次转化时屈服于欲望,要么不知危险,要么意志力衰弱。到那时已太迟,它们成为无知无觉的大军中的一员。普通丧尸从未有理智可言,但其他所有级别本可以。大多数食肉者在几天或几周内理智崩溃成野兽。

我只遇到过四只夜行者。两只神智清醒,正在一起旅行。两只被嗜血欲折磨到失心疯,我最终杀死了其中一只,因为它不断攻击我。这几率并不让我放心,所以我随时准备好狩猎。

我的部分意识厌恶饮血这个念头,但做了六个月后,我基本克服了。病毒本身也在改变我的思想,让我轻易接受这个事实。血液的滋味美味极了。

结束后,我用刀剔下鹿最好的肉块。我无法吃下这么多。我本就吃得不多,如果找到合适的营地,会烤、晒或熏制最好的部分。

草丛中传来沉重爪步的极轻响动,我猛然转身,对身后的树林低声咆哮。那只山狮被我粗暴的问候惊得后退,意识到我的身份。我将咆哮转为低吼,它消失在树木间。

它无疑会在稍后回来分尸,但如果它以为可以在我完成前把我从猎物前驱赶,它可要失望了。那只大猫明智地给我留出空间。这还不是我第一次享用山狮之血。事实上,大多数野生动物都不允许丧尸接近。

马也一样,这让我很失望。就连我的老母马,在我转化后也不让我靠近,尽管我从小就几乎天天骑它。我转化前一周,它开始在我周围变得警惕,仿佛察觉到我体内正在孕育的怪物。它比我聪明。

同样,猫也察觉主人日益增长的感染,不过大多数狗还是目不斜视,直到人类距离转化只有几分钟才依靠嗅觉而非外表判断。

现在,一半狗如果我不对它们咆哮,它们也察觉不出我的异样。它们可以从远处就认出普通丧尸或野性食肉者,但如果我不故意外露丧尸本能,单从外貌它们无法判断。另一半靠气味就被我惊动。

克洛伊就是比较天真的狗。据我看,它的嗅觉基本失灵。只有当我开始表现出更多丧尸特征,它才会不安,即使如此,它也只是跟我保持更远距离,不像大多数狗会做的那样逃跑。

我又切下一块肉,检查肉堆。这比我需要的多得多,但还留着大部分给当地食腐动物享用。剔出两根腿骨后,我把东西打包装进几个袋子,回到留下克洛伊的地方。

天色已黑,我把一块鹿肉排放在小炭火架上煮,又把些肉串在树枝上。我把树枝支在火上,透过焊工护目镜观看跳动的火焰几分钟,确保肉会变得熏烤而不是烧焦。身后的农舍形成了风挡,尽管大约一个小时前微风就停了。

确认一切煮得适宜,我在一根木头上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两副备用护目镜。我仔细擦干净银灰色镜片,检查镜片。一副镜片划痕很多,我记下需要在更多五金店找到替换的。这款不容易找到,我也不喜欢护目镜式。

最理想是再找几副,以防破损或磨损。只有这些太阳镜才让我能在白天外出。野生夜行者只会在天空中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后离开洞穴或藏身之所。

我翻转肉排,心不在焉地留意周围林中动静和气味。这是一种习惯,如开车时检查后视镜。

自三天前那次险象环生后,我再未发现人类的踪迹,也没碰到他们来自的要塞,这我觉得有些奇怪。大多数人类不喜欢在夜间离开要塞,这条路上也看不出有这样的场所。

或许这个团伙够大胆,在车里过夜或轮流驾驶,这更危险。最可能的情况是他们从我没发现的要塞的不同道路下来的。

清洁好护目镜后,我把它们装回背包,然后拿出另一个容器。我凝视这个密封容器很久才打开它。一个装有粉橙丝巾的塑料袋躺在里面。即使不打开袋子或接触它,气味也飘散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血液中的病毒被两个人类的气味激起。一个是我原本的人类气味,底部带有在我不知情时慢慢感染我身体的丧尸病毒的气息。

另一个气味稍微淡一些,但辨认不可错。我妹妹的气息现在和几周前我最后打开这个容器时一样熟悉。即使她成了丧尸,我也能从气味辨认出她。

我合上容器,确保密封妥当,放在背包底部。旁边铺开的破旧地图不过是装饰。标注的城市和大城镇现在只是丧尸的游乐场。

分散的要塞隐藏在偏远地区,试图躲避常在道路上蹒跚行走的丧尸。丧尸试图追踪车辆路过时留下的微弱人类气味,以及它们停歇的任何地方。这些要塞不会出现在我在商店里能找到的任何地图上。

我现在没有真正的目的地,所以地图更没用了。我只是从一个城镇游荡到另一个,寻找所有能找到的要塞,试图定位杰西卡。有时我甚至问人类是否听说过她。

我的目光追随地图上的主要公路,粗略的铅笔标记显示我沿途的行进路线,只为在小路上折返。我不知下一步该去哪里找。

她就读的大学曾试图疏散学生,但随着丧尸出现在各处,加上不少学生老师也感染了病毒,他们四散逃窜,至少那区域的一个要塞是这么告诉我的。

我彻底搜寻过那片区域,只在一次——仅一次——发现她的气味向西北方向,但它太过古老微弱,一定是在最初混乱撤离的头几天留下的。它是那么虚弱,就算我正站在她钻进树林如厕处,我也几乎嗅不出来。

尽管我尽了最大努力,那个方向再无其他她的线索,其他地方也一样。我甚至折返,回到家乡,在日益扩大的搜索范围内花了近两个月仔细搜查。

一无所获。

于是我回到那个地方,沿途的道路和公路找寻隐秘的要塞,向西北前行。一直一无所获令我万分恼火。我折叠地图,塞进背包的兜里。

我摇摇头,检查肉排确保煮熟。作为人类,我更偏爱半熟,但现在我不能冒任何风险。只有当某物试图夺去你的思想和心智时,你才会意识到它们有多么宝贵。该死的丧尸病毒

我吃了四分之一排肉就饱了。我现在真的吃不下多少,这很可惜,因为味道不错。好吧,克洛伊会享受的。我看向火另一边躺在草地上的棕色哈士奇。

“克洛伊,给你。”我扔过去肉排。

尽管只有篝火提供照明,她还是以惊人的速度赶到,在空中接住肉排。

我轻哼一声:“我知道你几小时前已经吃过肉了。你又不饿。”

克洛伊置之不理,专心啃食肉排,不知怎么还有空间再吃,尽管几小时前已经吃饱生鹿肉。她已经吃饱了,连我新给的鹿骨也没啃。

我看她吞下最后一点肉排,再次躺下。我从未理解她为什么跟着我。大多数狗一嗅到我的气味就知道我的身份,竭力避开我。她似乎仍未意识到我是丧尸,尽管有时见我攻击追赶她的食肉者。

或许她把我和安全、食物联系在一起。

尽管她跟着我,但很少让我抚摸或靠近。奇怪的是,我享受这种远距离的陪伴。我总是给她剩饭,或带兔尸回来,不过只要能看清目标,她也是匹不错的猎犬。我有出众的嗅觉是好事,因为我从未见过像她这样鼻子差劲的狗。

篝火慢慢熄灭,但仍有足够热量继续熏制肉品。我起身,在小农舍周围仔细扫视。无丧尸在视线或上风处。东方天空开始因黎明而明亮。

这似乎是个足够安全的地方尝试睡眠。我进屋,留下门让克洛伊方便进出,不过她很少进来。窗户已经开着散去前主人的气息。我甚至懒得进入卧室,两扇窗使其太亮。此外,睡在至少六个月没洗的他人床上有点恶心。

走入式储藏室已被过去的洗劫者掏空,但这个小封闭空间是我最佳的睡眠选择。我关上门,在漆黑房内摘下太阳镜。我懒得携带睡垫,取而代之铺开一条薄毯躺下。成为丧尸的好处之一是我几乎察觉不到硬地板。

我闭上眼睛,慢慢进入浅睡。深睡对夜行者来说不可能,但我每天通常能睡个两小时。和好莱坞所描绘的不知疲倦的丧尸不同,我们的体力也会被透支,需要睡眠。好莱坞猜错了。真令人惊讶。

普通丧尸没有以前人类自身的耐力和速度,它们每天睡四到六个小时。食肉者不如人类敏捷,但持久力强得多,每天睡三四个小时。

即使脱力只能蜗牛般缓行,它们也会继续追prey。一旦目标离开视线,它们通常会去寻找隐蔽地睡觉。更奇怪的是,大多数野生丧尸站着睡,我觉得这非常离奇。

远处的鸟鸣打断我的睡眠,但我还是再次尝试。两小时后,我放弃了。我感到完全休息过,理论上我可以坚持一两天不睡才会疲倦,但克洛伊无法配合我的通常步伐持续行进。她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这仍是人类的习惯。我的肌肉不会僵硬或扭结,这也是成为丧尸的好处之一。我收拾毯子,戴上太阳镜走出储藏室。卧室内传来克洛伊的轻声鼾息,我记得她早先去了那里。

我瞥了眼,只见哈士奇趴在床上,鹿骨嵌在前爪之间。她基本已经摸清,只要她有“她的骨头”,我迟早会回来找她。骨头上的肉已经一点不剩,看她圆滚的肚子,她会睡好几个小时。

我无声地走出屋外,加更多柴火,检查熏制的肉。另一根鹿骨也在熏烤,因为克洛伊大概要几天后才能对它下口。

我测试空气,注意到上风处有两只丧尸。它们不近,至少四个小时后才会出现。我也闻到不远处有些树莓,立刻去查看。

我的鼻子引我来到路边一座花坛。昨晚我没太留意那几棵树和灌木,但现在细看,我可以看出观赏植物中混有结果植物。大多还未成熟,但我的甜食本能会把任何快熟的都收入囊中。

即使变成丧尸,这也没改变。当然,我能靠猎杀获得肉食和野生绿叶度日,但我真的很享受水果和像薯片这样的加工食品,尽管后者越来越难找到了。

我近乎满足地采摘吃着树莓。

~

头顶树枝间洒落暗淡月光,我深吸一口气。尽管预料到,但闻到几百人类浓烈气味时,我仍不禁咬紧下颌。直接在要塞的下风处,感觉几乎和走进要塞栅栏内一样糟。

夜间本能更强,嗜血欲也是,尤其是隔着树木就有那么多人类。主门上的灯光透过树枝部分可见,但我必须走得这么近,以确保能嗅到里面的一切。

抵抗跟随气味来源的不健康欲望,我留在原地,一点一点嗅闻隔离每个人类气味。我不紧不慢,拒绝匆忙,在这片迷雾中仔细分辨。

我的妹妹不在这个地方。

尽管我已经检查过几十个要塞,这依然让我心碎。我闭上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几分钟后,我继续前行。如果是白天,我可能会考虑试着接近要塞外的几个人,询问最近要塞的方向,但更常见的情况是,他们坚持下次有人去时带我一程,而不是告诉我怎么走。

我拒绝进入要塞或接受搭车,让大多数人认为我是强盗或心怀鬼胎。如果我试着多交流赢得他们的信任,有可能会暴露我是丧尸。事情通常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不再说话。最糟的是拔出武器。

这非常、非常令人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