谶言 情不知所以而终

风凌将赤着的一足踩在这人头上，不见如何用力，但男子头部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源源不断的淌出血来。

风凌微微倾身，用与容貌极不协调的声音说道：“你的真身是什么，我竟看不出来。”

男子微微喘息，闷闷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不过是一头狼罢了，难得能来伺候大人，大人若觉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告诉小妖。”

说完，男子还不要命的伸手抓住风凌脚踝，凸起的骨骼在他手中尤为突显，清瘦的让人产生一种一捏就碎的错觉。

男子见风凌不再对他抱有杀心，脚上力道也松弛到近乎于无，便讨好似的微微侧脸，亲吻在风凌脚心，妖帝大人微不可查的瑟缩了一下，但这点动作却被男子收入眼中，紧接着他将风凌的脚拿下，从地上爬起来，跪坐在这人脚边。

而风凌竟也由着他动作。

男子埋头在他身前，一只手仍抓着那条腿，就像低微卑贱的妖宠那样，一路从脚背吻到腿根。

男子略感奇怪，他如此这般，风凌竟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抬眼一看，却见妖帝大人双眼低垂，毫无神采，脸上那些丑陋的黑纹正滚动着红光，尤其怪异。

“大人？”

意料之中，没有回答，男子突然起身逼近，两人之间仅隔三寸距离，四周帷幔无风自起，又将两人重新掩盖其中，风凌依旧没有反应。

男子嘴角勾起，之前讨好的姿态一览全无，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听说七百年前面前这人以一己之力杀了大半个妖族，自此身上杀气从未散过，这也成了众妖恐惧他的理由。

而现在，这人竟然在他面前放任自己陷入空海……

如果有其他妖在这儿，恐怕会当场取他性命，但男子不同，他深知一个妖的强大，绝不会被任何无所及的人所取代，就像他此时伸出手，风凌瞬间便会清醒这样。

一阵天旋地转，男子已经被甩了出去，后背撞上厚重的石墙，发出一声闷响，源源不断的钝痛从后背传来。

风凌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垂眸扫了眼被弄乱的袍摆，细长笔直的腿部仍留有亲，吻后的痕迹，不需要想便知发生了什么，但他面上却表现的云淡风轻。

妖帝缓缓起身，身上单薄的衣料消失不见，转眼变成一身正装，黑色几乎要融入石壁，只有那双手是白皙透亮，然而这双手下一瞬便提起小狼妖的头发，狠狠砸向墙壁！

这一下丝毫没有留情，男子半边脸都染上血迹，差点痛昏过去。耳边翁鸣声中，他隐隐听到风凌用毫无起伏的口气说：“小妖，希望你能活到下一次见我。”

大门“轰”的一声打开，妖帝大人化作一道流光窜了出去，被路过的小妖看见，不免奇怪道：“妖帝大人这么快就完事了？”

“不会是这次挑的人……”

正要讨论，突然见一个血淋淋的身影从殿堂走出，满身戾气。

小妖们见有活人出来，甚至神志都还清醒，免不了新奇，顿时将人团团围住。

男子并非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妖族之中，并没有天族那般铁律，所有的妖都臣服于一个妖帝，除此之外，伤了谁，杀了谁，就算让妖帝亲眼看见，他也不会多管。

弱肉强食，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规则。

男子耳边又回荡起风凌那句话——希望你能活到下一次见我。

若是以前，这句话简直讽刺，但现在……

小妖们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大概就是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妖帝如何如何。但见这人一句不回，已然有妖气愤，一脚狠狠踢在他肚子上。

十几个小妖蜂拥而上，将内里虚弱的人轮番揍了一遍，才唾骂着离开。

男子浑身上下已经不成样子，钝痛一阵接一阵侵袭他的感官，普通人变成这样，怕是早已一命呜呼，但这狼妖只是原地缓了缓，便慢慢爬起来，再看时，却发现男子身上的伤竟在缓慢的愈合！

依照这个速度，他估计只需要睡上一觉，便能恢复如常。但这男子却并没有回去，而是缓慢朝方才流光消失的地方走去。

偌大个妖族地界，他似乎对此格外熟悉，尽管身上带伤，依旧不影响判断力，在九曲八折中很快找到一处山坳。

这是妖族地界中唯一的灵气充沛之地，从他见到风凌的第一眼，便开始怀疑——这人真的是妖吗？

他身上的妖气不似作假，但却与本人有种莫名的违和感，就如他脸上那些东西一般。

妖族种类很多，不似人族。他们之间从初生便存在着较大的体能差异，譬如一只兔妖和一头狼妖，他们开始吸收日月精华修炼时，便如同初始形态那样，注定不可能颠倒，即使化成人形也是一样。

弱的始终是弱的，强者依旧是强者。

化形后的实力，基本是不可逆的，展现出的实力越强大，真身也就越强大。咱们这位妖帝，能凌驾于众妖之上，绝不可能是什么虎豹豺狼，但男子又想不出，还有什么强大的上古大妖能存活至今。

但如果他根本就不是个妖呢？

怀着这样的疑虑，男子在山坳中寻找，这处地方景色还算怡人，草木山石，皆为正常的本色，不受妖族妖气所染，与世隔绝。

然而就在这山坳深处，隐隐有人传来呻吟。

男子所料不差，风凌果然在这里，他身上的伤已经不大碍事，便快步走过去，与此同时身上的防备也没卸下。

然而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风凌倒地不起的一幕。

如果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这个场景，大概会后悔自己所做之事。

男子眼睛一亮，直接上前一把抓住风零，一拳狠狠打在他脸上！

风凌双目紧闭，表情狰狞的扭曲在一起，而他周身不可抑制的在吸食这谷中灵气，来压制自身横溢的妖气。

风凌嘴角流下一丝血迹，还不待第二拳挥上来，便见他微微睁开了眼，男子动作一滞，并非是因为风凌醒了，而是因为他此时竟在风凌眼中看到了一丝泪光。

他的眼睛总是灰蒙蒙的，让人看不透也琢磨不透，但此刻，男子似乎能从他眼中看出些难言的情绪。

悲伤，痛恨，无助，弱小……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