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熹传 相看两相厌

因为娘亲还想让哥哥到北境之前先兜到临羌城看看我爹，顺道带着衣物吃食还有调理咳疾的药。姐姐的咳疾回到洛阳调理后有了好转，但偶尔也还会咳嗽几声，娘亲觉得这个药对姐姐有效，肯定对爹爹也有效，她原本想亲自去，但要照顾姐姐，不能去，自然也不肯我跟着哥哥去，怕回程没人护送。

大伯娘听到我哥要先到临羌，前几日又找到我娘，说是娘家有个远房侄子叫李伦，自幼喜欢读书，不会武功，听闻我爹爹在临羌的威望，恳求她求个人情，送他到临羌挣军功，期望能得个一官半职，大伯娘说让大伯写信问过我爹爹，我爹爹应允了，在营中给他谋个文职的工作。所以这次我哥倒是顺道带了大伯娘家远房的侄子去。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冬天，姐姐早已过了及笄，按太后原先的旨意，是要在过年前就与其它秀女一同进宫。先到掖庭见习礼仪的，可惜近来天气寒冷，姐姐本已疗愈的咳疾又再患，药石的量都加大了也不见起效，眼看指定的时间就到，爹娘也无奈叹息。

娘亲只得进宫向太后请罪，太后也只感叹了句，看来邓家六小姐与皇儿无缘了，因为有宿疾是不能侍驾的，所以姐姐进宫就作了罢。太后话峰一转，突然跟娘亲说“我看阿满甚是不错，她与皇儿也般配，就改由阿满进宫，可以先到掖庭暂居，等及笄了就可侍驾。”

娘亲只得领旨谢恩，回家跟我们一说，姐姐倒是没有多少遗憾的意思，自从上已那日在东苑见了皇帝，见他对自己并无多少在意，对阴家明玉倒是笑意盈盈，我姐就没有先前的热切了。

我却如雷轰顶，这一年，我的心意已经渐渐倾于仲肖，他虽说不敢明目彰胆，也经常借着哥哥的书信捎了北境好玩的物什给娘亲和我，偶尔也会给姐姐一份，娘亲只当他是义子一般，也只当他爱护我这个小妹妹，可我知道他的心意。

太后下了懿旨，我们也不能反抗。我一夜间憔悴了不少，娘亲还以为我的闷闷不乐是为进宫的事担忧忐忑。安慰我说：“以前没有重视你的礼仪教授，现如今要请宫中的姑姑多到府中教授，你也多收心，别再读那些杂书，多放在礼仪和女红上。”

按之前的惯例，每月十五都是我进宫伴读的时间，今天我特意换了男装，因为有太后特赐的腰牌，我进出并没有受到阻碍，倒了到了长乐宫内殿，太后看着我有一瞬间的错愕，我暗忖，你越不喜欢越好，最好是取消懿旨，我可不想去插足别人的爱情，眼看着皇帝和阴明玉谈情说爱。我清楚皇帝必须雨露均沾，那也得有情有意才行，如果他不喜欢我，我何必自寻苦恼。

“阿满这一身打扮又有何意啊？”太后自是个聪明人，看着我这一身装扮，目光凝练。

我朝并没有禁止女孩作男装的打扮，特别是外面走动，为了方便，更多时候女孩都愿意着简便的男装。

“回禀太后，就是逗个趣儿，太后好久没到外面走动了，我变个装逗你开心也好。”我当然不能说我不想接受她的懿旨。

“倒有另一番标致，阿满生为男儿身的话，也是英姿飒爽。”

“是啊，阿满小姐这么高挑，再往脸上抹着黑灰，漂亮的脸蛋儿不显露，还真能以假乱真，还以为是哪一世家的公子。”锦绣姑姑附和着太后。

这时内侍通传：“皇上驾到。”我看着自己这身打扮，哭笑不得，也好，皇帝自己如果不喜欢想让太后退了懿旨，会更省事。

太后拉拉我的手说，“过来这边，今儿我让皇上也过来见见你，既然定了进宫，先处处也好。”说着话皇帝就迈着步进行，我赶快行礼后站在太后一旁。

皇上也长高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身上已然有了帝王的威严，但对着太后还是恭恭敬敬的，现在还是太后摄政，小部分政事皇帝如果不能定夺，都要太后再三衡量后做出决策，皇帝也都恭谦执行。

“皇儿，邓太傅家六房二小姐咳疾迁延，不能侍驾，母后给你拿了主意，改为三小姐邓绥，小名阿满，只待阿满及笄就可侍驾，皇上觉得如何？”

“儿臣但凭母后做主。”皇上依旧恭恭敬敬，脸上不显山不露水，看不出波澜。

“阿满过来，让皇上见见，今天作了男装打扮，仍然盖不了天生丽质。”太后示意我走近，我只得借着弯腰作揖的行礼掩饰尴尬。

“哀家有些倦了，不如你陪阿满到御花园走走？”太后有意给我们创造相处的空间。

出了太后的长乐宫，皇上似是轻轻舒了口气，对着我说：“朕政务繁忙，让郑公公带去你御花园走走。”说完招手交待他身边的内侍：“好生陪着邓三小姐游玩。”

我巴不得不用跟他待在一处，赶快谢恩，高呼：“万岁日理万机，自当以政务为重，不必理会臣女，臣女自行游玩就可。”

“也是，你经常进宫陪母后，对内宫也算是熟悉，郑众，摆驾回宫。”

果真是相看两相厌，我叹了口气，在御花园的宫道上慢慢踱着，停在一株重辨芍药下看着蚂蚁打架，也不知仲肖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想，前天娘亲已经修了家书给爹爹和哥哥了，想来再过几天他们就能收到。

再怎么想也是没法，普天之下皆是皇土，懿旨一下，要改是极难的，况且这也是先祖留下的遗训，先帝光武帝曾在酒席间拍着我爷爷的肩膀说要子孙世代结亲，现在适龄的也就我姐姐跟我，姐姐又受了这样的宿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