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滩的爱情 第九章

后来有一天，那二妹子竟然找上门来。

“柳妈，我的事，你少管。”

一句话就把柳叶子给说木了。

“我不是我姐，我才不会听我妈的。”

那二妹子扔下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转身就走了。

柳叶子望着那来去一阵风样的二妹子，呆站了好一会儿。那二妹子身材高挑，模样好看。好像是集中了钱眼两口子的所有优点，人不仅漂亮，而且身上有一种活力。不知道为什么，柳叶子对这二妹子有好感。

后来有一天，柳叶子问她的干儿子钱天，

“天儿，你二姐在家……”柳叶子的话还没有完，她干儿子就说，

“天是老大，她是老二。”那孩子竟笑了，“我妈管不到她，”

“那你爸呢？”

“我爸更不管她。”

“为什么？”

“我爸本来就不管事呀。”这话把柳叶子说得不好意思了。

“干妈，我背首诗给你听。二姐教我的，“北国风光，……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背得好吗？”

干儿子问了两遍，柳叶子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太惊讶了，她自己只读过小学，对读书没有什么印象，看来这二妹子不简单。

后来有一天，那二妹子和她妈大吵了一架，全队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那二妹子说的话，让人们觉得新奇，

“我不嫁人，我要读书。”

“家里没钱没粮供你读书。你不嫁人，就回来挣工分。”当时柳叶子去了现场，她觉得自己该去劝劝，可是劝谁呢？怎么劝呢？她不知道。她看见钱眼坐在一旁，没什么表情，这个男人真是有意思。好像这一切不是他家的事情，是别人家的事一样。

后来就听说，是钱眼的大妹子劝说了自己的妈，说让妹妹读书，所有花销由她来承担。这样，一家人才没有吵了。二妹子也就进城继续读书了——她是本生产队的第一个高中生。等二妹子从城里回家的时候，已是半年之后的春节了。她穿了一身草绿色的军装，蓝色裤子，一双橡胶鞋，她说是城里时兴的。不知道是不是少晒太阳的原故，或者能吃饱饭的原故，她肤色白嫩白嫩的，把好多人都看呆了。这二妹子才半年不见，人高了一头，还出落得更漂亮了。

“柳妈，我回来了。”二妹子带着她干儿子——自己的弟弟来看她——那孩子简直就像二妹子的跟班。柳叶子笑了，上次来气势汹汹，这次来春风满面。这二妹子呀，她真的有些喜欢这二妹子，她觉得这孩子跟周围的人都不同。

那天，二妹子还给她说了一件大事。

“柳妈，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这两个儿子在学校打过架，被校长当众点名批评过。”“

啊？”柳叶子

大吃一惊，

“为什么？”

“因为你呀。”

这二妹子说话完全没有遮拦，和人混熟悉了后，说话就像爆豆子，噼里啪啦。

“他们班上有同学说，你和我爸爸睡过觉，他们两个就把对方暴打了一顿，出血了。”柳叶子整个人都蒙了，“其实，柳妈，我根本就不信。你和我爸是阶级兄妹，只会有同志般的阶级情谊。”

这二妹子的话，让柳叶子觉得是在听天书。一连好几天，柳叶子都在想二妹子的话，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干脆就不想了。不过，儿子打架的事，她得过问。

“大娃，你过来。”

有天晚上，柳叶子把另外两个孩子支到嫂子家去玩。单独问大娃，在学校打架是怎么回事？那大娃眼里含着泪，问了很久就是一个字不说。

“你不说，好吧，我明天去学校找老师。”

大娃这才吓住了，说自己跟老师保证过，一定改，改不好就请家长。大娃求她别去找老师。

“那你要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情。”

大娃就抽抽搭搭地说，

“他们……乱说……你和干爹……”

柳叶子心里升腾起一股怒火，这些孩子怎么可以张嘴乱说呢？这是谁教的？

“妈……你以后……能不能……别让干爹来，水我来挑！”

“啊？！”

还没有等柳叶子反映过来，大娃又说，

“还有别让钱天（她干儿子）来……我们家了。”

柳叶子张开了嘴，半天合不上来。

“可是你们……从小就玩在一起……从没有……”

“我讨厌他。”

大娃背过身去抹眼泪，柳叶子想安慰大娃，想把大娃抱过来，可已经有些年头了，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孩子了。柳叶子迟疑着，大娃转过身来，

“妈，我还讨厌他们。”

大娃接下来的话，让柳叶子震惊极了，

“我以后一定要修理他们。”

大娃说得咬牙切齿。

“大娃！”

大娃哭着跑开了。那天晚上，柳叶子失眠了。这是很多年来，她从来没有有过的。外面的风言风语一定深深地伤害了大娃，这是肯定的，可自己能够怎么办呢？去和每个人解释？去和每个人打架？嘴巴长在别人的身上，人家要这么说，你还能够怎么样呢？只要自己行得正站得直，怕什么，柳叶子释然了。可是，怎么跟大娃说呢？柳叶子犯了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