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滩的爱情 第二十章

（钱眼父子饿着肚子往家走，走了好远，都沉默着，两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爸，你说大娃为什么要自杀呢？”

钱天打破了沉默，总得说点什么吧，不然是太压抑了。

钱眼深深叹了口气，

“谁受得了呀，要你当着几万人，承认自己母亲是破鞋，还要低头认罪，谁受得了呀。还要强迫你跟自己的母亲划清界限，这谁受得了呀！”

钱眼摇摇头，这伟大的运动何必跟一个孩子过不去呀，就算证明了他母亲是个破鞋，那又怎么样呢？有多大的意义呢？

更何况这事本身就是队上的人吃饱了没有事干，瞎琢磨出来的。是穷开心罢了，

真没有想到这么大的运动就是为了这个。

钱眼被自己心里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木了好一会儿，才接上话题说：

“大娃也是可怜的孩子呀，他还那么小，却要承受那么多。”

钱天沉默一会儿，

“可是爸，要是他真死了，不就什么机会也没有了吗？不是更说不清楚了吗？”

钱眼站住了，很认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天儿，你真这么想的？”

钱天点点头，

“爸，我真这么想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人都不在了，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钱眼心里很触动，这儿子让他很欣慰。

“天儿，”钱眼使了很大的劲，终于说道，

“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

这是钱眼有生以来说得最庄严的话了，这话应该是在他父亲死在他怀里的时候，钱眼悟出来的，他从来没有机会说，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了。

“爸，你的意思就是生命本身最重要？”

钱眼点点头。父子两又同时沉默了，好像都在回味刚才的话，

“天儿，你那天维护你柳妈，维护我，做得很勇敢。”

走了一段路，钱眼赞道，这话他很早就想对儿子说了。钱天很高兴，说自己是想过可能挨打，但没有怕过。钱眼摸了一下儿子的头，已经有好多年了吧，钱眼没有和儿子这么亲近过了。

“天儿，你饿了吧？”

钱天点点头，钱眼叫儿子看着点人，自己一头钻进了地里，等一会儿出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两根红苕。

“爸！”

钱天觉得有些别扭，钱眼有些不好意思，这些年出去逃荒的时候，这种顺手牵羊的事，他也没有少干。他知道是偷，但总不能够饿死呀，他钱眼没有那样古板那样迂腐。吃吧。

也许是太饿吧，从昨天晚上开始，他们就没有吃东西了，造反派们大概是要忙着撤走，完全顾不上他们，或者就是把他们忘了，就没有人给他们饭吃。饿了这么大半天，父子两也就顾不那么多了，?一根生的红苕几口就没有了。

钱眼扫视了一下田野，他们的前后已经出现了一两个人，再进土里去顺红苕不合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