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烫 第十四章：迎风而游

晴好的日光倏忽淡去，乌云慢慢聚拢有遮天蔽日之势。旋即，几颗雨点子打破了一池静水的安宁。院内的人皆只得低叹天公不作美，纷纷退进了厢房内。

几个男人围炉煮酒。谈笑间，道的是苍国风光与美食，实则各怀鬼胎。

“今日早朝闻得地宫现世，不知路公子可否与我们分享一下这苍国神迹？”世子轩率先走回了正题。

路渔舟喝了口酒，抬眼清浅一笑：“轩世子赏我的这几口酒，怕是不够。路某还得多喝些，才能酒醉梦入，为诸位描述这传闻中的神迹呐。”

“路公子也没见过？”燕王自是不信的。

前几日那道气吞山河的天雷，无意间将苍国与南国交界处不远的岐山山脉劈开一条巨缝。里面显出一条暗道，暗道深不见底。有探险者说，那可能就是百年前现世过的地宫。

传闻地宫第一层便是精美绝伦，巧夺天工的冰晶宫殿便是天神留给世人的遐想。宫殿里住着一位银发的修道仙人，据说得仙人点拨者便可长寿富贵，更有盛者可得到升仙。修道仙人亦或是地宫底层的守护者，至今还无人能越过他的幻魂阵法，进入底层探得这神迹的秘密。人性贪婪，由于世人所求过甚，扰了仙人的清静，仙人只得施法降雨，用山石洪流断了地宫与外界的联系。

百年来，苍国地宫的传闻有模有样，倒是让不少江湖客向往得见。可一旦有人靠近岐山山脉的断带处，便有苍国暗卫逼退其去路。

那些关于真实地宫的全貌，怕也只有苍国皇室得以窥见探究了。

“回王爷的话！百年前的神迹呢，路某、自是未曾得见过的。而今这条巨缝是否通往地宫...也未可知。大家若是好奇，不妨与路某同行，或可在苍国、找到答案。”路渔舟眼神有些许迷离，也不知此番是客套话还是酒话。

“既是路公子的邀请，那本王便不客气了？”待九九为燕王斟满酒水后，燕王举杯道：“来，提前为苍国一行，干杯！”似乎是等到了想听的话，也不待他人附和，燕王便痛快的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旬，几人也都乏了。只得挥手作罢，各自回府了。

次日，曲婵兮便兴高采烈的拉着秦孝川求曲老头子让她加入出游苍国的队伍。与此同时曲相也收到了禹王府差人送来的退婚书信。

看完退婚的书信，曲相心中便有了答案，“退了就退了吧，这婚事原就是一时兴起的酒话，只怪老夫当了真啊。”

秦孝川却是不淡定了，“可姑父...”

曲相抬手打断，盯了眼站在门外的九九向秦孝川示意：“无碍，老夫的闺女，老夫就愿意养一辈子。”

“姑父说的是。”秦孝川只得收起疑问。

“爹爹。”曲婵兮坐在曲相身旁，撒娇的将头倒在曲相肩上。“苍国玩儿~可以吗？”

见曲婵兮也没把和柴世轩的婚事放在心上，曲相倒也松了口气。“罢了，去吧。你也许久未见到你堂姐了，便回去看看吧。”

“耶！出去玩儿咯！”曲婵兮见计谋得逞快速蹦跶到九九身边，“走咯！”说完嘴里还胡乱哼着些小曲儿，拉着九九去了菱花台玩耍。

看着厅内人散干净了，曲相才开了口：“九九这丫头能待在兮儿身边吗？”

“有锦月在，该是无碍的，只是谈话有些不便。”秦孝川回。“可这婚事作罢了，不知是否会影响老轩主下一步安排。”

曲相起身道：“这婚事本就成不了，禹亲王应下只是为了兑现那年酒后之约。王妃若是知晓世子定了兮儿，宫里那位也会出手。事态或可比现在更加复杂。”

“既然此事成不了，老轩主为何会让世子和婵兮成亲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秦孝川满腹疑问。

曲相捋须思索了会儿道：“为了...探听那人的身份吧。这样兮儿跟着他，或可全了她母亲的遗愿，逃出这迷惘之境了吧。”

曲婵兮的生母虞婉歌是苍国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更是掀起纷乱的一代绝色。有传言道：苍国的几位皇子便是为了她，不顾兄弟情谊、争权夺势斗得头破血流，老皇帝为了朝中安宁才将她认作义女，赐了个郡主的封号送来了南国和亲。

谁知她竟真的应了红颜祸国一说，南国的纷乱也在她踏上这片土地后，揭开了序幕...

“曲妹妹，过来些。”曲婵兮被车内的女声打断了思绪。

芳菲抚媚姿色天然，大概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女子了。

唤她的是云萝长公主的女儿——甄礼智。她是南国才名出众的皇室女眷，只可惜甄侯病逝后，公主府大不如前，蘅帝也并不怎么关心这个亲姐姐。虽有才名在外，但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苛刻鲜有人明。纵使有报国之材，怕是也无法走自己想走的路。

甄礼智拉过曲婵兮的手，“若非去参加方伯的寿宴，怕是也没机会再见到曲妹妹。”

曲婵兮笑呵呵的回应着，甄礼智拿出一个食盒递给她。“我记得你以前喜欢食甜糕，特地给你备了些。”

“甜糕？”曲婵兮眼睛一亮，接过食盒，“谢谢姐姐。”

甄礼智宠溺的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向她说着一些闺房话，也不管她能否听懂。“女子这一生大都追随着丈夫的影子，被迫活成世人想看到的样子。可这样，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等到了苍国，我这一生就被框定了。也不知下次踏出府门又是何时。”说完她看向曲婵兮，握紧她的手道：“如果下一世能活成妹妹这样，就好了。”

她心中的怅惘好像在随着达达的马车扩大。但这个时代的女子，就像被系统设定好的，该为着丈夫、为着孩子、为着家国，活成一个有用的器具，鲜少有人打破这想法。一旦有人打破了，那便是忤逆、是乖张、是祸水。

毕竟像何品君和谢智那样的女子，这世间寥寥无几。

“姐姐也要去苍国吗？”曲婵兮好奇的问。

起初只听秦孝川说，她是为了年少相识的闺中密友方顾，才应下了云郡一行。明面上是为了给方顾的父亲，南国第一首富方百万贺寿。不过旨意是蘅帝下的，自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国之首富不好当，他手中的那杯羹是否被蘅帝看上也未可知。

“是啊。”提到苍国甄礼智脸上又多了些阴霾。

“哇～”听见车外的婢女发出感叹，甄礼智也回了神，好奇的撩开车窗的帘布。

看着车行过的树林绿绿葱葱和晨间的薄雾交织在一起，如梦如幻，甄礼智也不禁感叹：“或许诗词里的仙境就是这般模样吧。”

曲婵兮也探出个脑袋望去...其实路过的风景无大变化，只是入眼后令人身心舒畅，实在舍惹人移不开眼。

车行渐缓，车门的帘布掀开一角。

九九将脑袋探入车内，喜眉笑眼的说：“小姐、女公子。前面有一农家驿站，大公子说去吃茶歇息会儿。”

甄礼智、曲婵兮应声下了车，步行在林间，闻着青草绿叶的味道，来到这个时代曲婵兮还是第一次走出宣城。

山林鸟语的空间让她想起了曾经和队友在羽岭拉练的片段，作为影子小队最初的成员之一，她在羽岭待的时间最长。那老头一直唤她小丫头，也没个名字。只有在君君和九九来了之后她才有了个“老三”的代号。

“阿三茶驿？这名字倒是新奇。”柴文渊落座店外歇栖的位置，望着店门的题字好奇起来。

“闻说现无名谷谷主有四位义妹，阿三排行第三，好茶艺，才取的这名儿。”甄礼智落座后为一旁的柴文渊解答疑惑。

柴文渊瞳孔微怔，眸子里一丝愁绪闪过“这样啊...”

还未等到秦孝川进店叫茶，两个店小二便端着茶水迎了上来。店小二恭恭敬敬的送上茶水，又恭恭敬敬的退去，回到了店里，柴文渊和秦孝川有些摸不着头脑，甄礼智却端起茶杯浅尝一口道：“入口微苦回味却是清甜，茶汤清澈，茶香留口无涩，当是好茶。”

“这茶来意不明，甄姑娘倒是胆大呐。”路渔舟把玩着折扇一副调笑的模样。

“此处靠近羽岭，有着无名谷的护佑，自当是不敢有人作乱的。况且这茶是兄长喜好，当是君姑娘赠予兄长的。”甄礼智说罢看向了柴文渊。

“没想到表妹久居闺阁，竟能知晓此些江湖事。倒是叫我另眼相看了。”柴文渊有些诧异，却未多问。

“兄长过誉了。”甄礼智吃着茶，照顾着身旁的曲婵兮。

秦孝川叫来店小二：“那便有劳小哥带代我家公子谢过君姑娘了，”

休息了一盏茶的时间，又上了路。

为了不那么扎眼，众人已经褪去了华丽的衣袍轻装上阵，却还是在羽岭区域内被无名谷的势力一路关照着。

本想上羽岭亲自答谢何品君的好意，顺便上山俯瞰下宣城的风景，不过路有些绕，怕耽搁了方府的寿宴，又放弃了这个念想，直接奔向了云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