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九章：陷阏与赵王殡天（四）

“嗖嗖嗖……”米将军所部赵骑箭矢即将射完，“将军！箭矢不多了，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亲兵骑着马儿伴随着米将军一齐跑动的同时询问道。

米将军看向被压制着的秦骑，他们人、马皆着重甲，机动性较差，但防护能力、近战能力极强；反观己方，人、马皆着轻甲，机动性极高，可一旦近距离交兵，将尽显颓势。

赵骑箭矢储备将尽，占尽优势地单方面攻击都未能给秦骑造成多大的伤亡，一旦和其短兵相接，双方优劣互换，结局不言而喻，如此一番分析下来，该怎么做很明显了！

“命令，随时准备撤退！”

“是！”

“斥候！斥候！”

听闻呼唤，几名斥候自赵骑丛中穿过，“将军！”

“你们火速前去探查退路！一定要确保有路可退！”

“是！”斥候们听令，策马离去。

些许时间后，两名斥候皆安全返回，“将军！我等已寻得一条安全的道路！”

“嗯，很好。”米将军转头看了眼众士卒的箭袋，箭矢大多已所剩无几，他明白，是时候撤退了，完全没有必要等到箭矢彻底消耗完的时候。

“命令，撤退！”

“是！”

斥候将挂在腰上的小型号角取下，按着预定的节奏吹响，号角声响有极强的穿透力，直盖住战场上各种嘈杂的声响，送入众将士耳中。

“撤退！撤退！”米将军立于队伍后方，挥着手指挥将士们跟随斥候脚步撤退，自己则身处最后方殿后。

米将军一边看着将士们的背影渐渐消失，一边紧盯着秦骑的动静，秦骑见着赵骑撤退，迅速从防御阵型转换为攻击阵型，准备追击，米将军在秦骑阵型变换之际，果断地朝着空中一连射去数支箭矢，顷刻之后，数道箭雨先后落入秦阵。

秦骑好不容易挨过了箭雨攻击，却发现米将军也不知所踪，连地上的马蹄印都被他用不知什么方法抹除了。

该往哪儿追呢？众骑一下子拿不定主意，他们纷纷一脸茫然地看向主帅王贲，等待着他的指令，看着众骑茫然的眼神，王贲脸上面无表情，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驾马前行并命众骑跟随罢了。

众骑面面相觑，不知主帅何意，却也无人准备去问，只是一齐勒马回身，跟随着主帅的脚步前行。

“哒哒哒……”米将军率赵骑一路飞奔，沿途极为顺利，几无坎坷。

“嘭……”远处的投石炸裂声已隐约可听见，“将军，穿过这片林子，就到城下了！”

“嗯……传令，务必提高警惕，一路如此顺利，极不寻常，我不相信秦军能如此轻易地放过我们！眼前这片林子恐怕没那么容易过！”

“是！”

命令一下，众骑纷纷靠近米将军，保持着高度戒备状态，立于林外，“所有斥候！”

“在！”

“前去探路！”

“是！”

众斥候骑着马儿隐没入林中，过了许久，仍无一名斥候回归。

“林中果然有埋伏！看来斥候已全数牺牲了……”

“那，将军，我们……”

“嗯……回身！”

“哒哒哒……”只听得身后马蹄声响起，秦骑已追赶了过来。

身后是一片空地，适合骑兵作战，身前是一片林地，其中不知埋伏着多少兵马。

事已至此，前进，意味着面对不确定的风险，后退，意味着与全身重甲的秦骑短兵相接。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人困马乏，该走哪儿，该怎么走，这样做是对还是错？事关近两千名将士及自己的性命，一副重担压在米将军的肩膀上，使他难以下定决心。

“哒哒哒……”秦骑的脚步愈发近了，众赵骑已调转马身，齐刷刷拔出佩剑，眼神毅然决然，准备与秦骑进行最后的决战！

米将军瞻前顾后，踌躇至此，终于下定决心，“将士们！冲进林中！！！”

“这……是！！！”听到命令的赵骑对此感到震惊，愣了会儿神，随即反应过来，勒马回身，冲入林中。

林中有埋伏，人人都知道，埋伏有多少，却是不定数；林外有秦骑，人人都知道，秦骑有多少，将近三千人，因此他们都能理解米将军的决策，坚定地跟着他一齐赌这个不定数。

秦骑人、马皆着重甲要在这林中穿梭确有困难，遂都矗立在林外，目送着赵骑的身影消失，殿后的米将军远远望着追到林外便不再追的秦骑，一股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可此时的他们，已不能回头，只能赌博了……

风吹树叶，发出飒飒声响，阳光照射，映出黑影片片，赵骑的神经都绷到了极点。

“飒飒……”

“谁？”

“嗖……”

“嘣……”

听见林间传来声响动静，一名骑兵缓缓地将手伸到背后仅存三两支箭矢的箭袋里，拉出一支箭矢，搭在弓弦上，对着声响来源射去，当一个小东西从树叶间落下时，他才知道，只是一只鸟儿罢了。

米将军见状骑马上前，伸手握住那名骑兵握着短弓的手，轻声安抚道，“不要紧张，会没事的。”

“是……是，将军……”那名骑兵颤颤地回道。

“嗯。”米将军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离开。

赵骑继续前行着，奇怪的是，直到他们走出林间，都没遇到秦兵，可既然林内无埋伏，那些斥候又都去了哪儿？

正当他们庆幸于自己死里逃生之时，才发现前方布满了正在攻城的秦兵，他们出发时的侧门已处在秦军围攻之下。

“将士们！准备攻击！”米将军见状，果断下令赵骑呈战斗阵型，准备内外夹击攻城秦军，就在赵骑即将列好阵时，约两千重甲秦骑自前方策马飞奔而来。

“还有骑兵？”米将军确实没想到竟然还有骑兵，面前秦骑虽只有两千上下，却也都是重甲骑兵，己方根本不占优势。

面对这些骑兵，米将军又一次下令赵骑退入林中，未曾想，在他们转身回林子中时，林中竟射来大量箭矢。

“该死的，有埋伏！到底怎么回事？”赵骑瞬间被两面夹击，不少来不及反应的骑兵纷纷中箭坠马身亡。

“将军！我们……”赵骑陷入混乱之中，每时每刻都有人坠马，坠马之后，那马儿受了惊，胡乱冲撞，又惊了他人马匹，甚至导致几名骑兵被马儿摔下身又被马儿踩死。

米将军急得很，晃着脑袋前后查看状况，“将士们！杀敌报国，就在今朝！冲向秦骑！！！”

“是！杀啊！！！”

与其再次返回林中，不如正面迎战秦骑，好歹能死得壮烈些，况且秦骑背后就是城门，赵骑之中运气好的那些或许还能回到城中，想到这儿，米将军勒马向前，身先士卒，杀入秦骑阵中。

他热血上了头，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武备是弓箭，凭着一身蛮力，使着身上佩剑一连砍翻数名秦骑。

相比之下，他手下赵骑的表现则不尽如人意，这也难怪，毕竟又是轻甲、又是短剑，怎能正面战得过全身重甲、手持骑枪的秦骑？

秦兵将骑枪枪尖对着赵骑方向，而后策马冲击，在强大的冲击力下，轻易地戳死赵骑，甚至有的秦兵一枪能戳死数名赵骑，宛如穿肉串一般。

赵骑只有短剑，只得紧盯着秦骑的骑枪，在接触的瞬间夺开，而后挥剑借着马儿冲锋的力道砍向秦骑护甲薄弱的脖颈等处，不少赵骑的短剑砍得断了、卷儿了刃，都没能杀死几名秦骑。

一轮对冲下来，赵骑死伤过半，存活者也大多受了伤，而秦骑死伤寥寥，继续这样下去，赵骑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吁……”双方互换了位置，赵骑现在更接近城门，可城门外仍有大量秦军，此刻，是继续与秦骑对冲，还是转头朝着城内冲去？

“若战况不利，务必伺机退回城内！万不可逞强……”犹豫不觉间，临行前赵芒的嘱托在米将军耳边响起，“将士们！向城门进攻！”

“是！！！”

赵骑转身策马，向城门处攻去，城门外，围攻城墙的秦军见着赵骑近前，倒也不慌乱，有序地分出一部分向着赵骑方向行进，他们手持长戈，列阵准备迎战。

米将军挥舞着佩剑冲向秦兵，方才靠近，便听得马儿嘶鸣，而后整个人随着马一齐坠入坑里，这坑的底部还有大量削尖了竹枪。

不仅是他，身后赵骑亦一头栽进坑里，运气不好的当场随着马儿一齐归西，运气好的那些没被竹枪刺死，试图爬出坑内时被无数长戈戳击、砍死。

当米将军再次睁开眼时，周遭喊叫声和哀嚎声都已轻了许多，赵骑估摸着已全军覆没了罢。

阳光直射入米将军眼中，是那么的刺激，刺激地他难受，他本能地伸手去遮挡，阳光稍暗了些，透过手指空隙间透入的微光，他发现自己手掌上竟沾满了鲜血，他不由得瞳孔一震。

就在此时，剧烈的痛感突然从胸膛处传来，米将军颤抖着看向自己的胸膛，只见得一支竹枪径直贯穿了他的右胸，枪尖上还在向下滴落着鲜血。

“幸好身着武备，否则定已归西啊……”米将军内心想着。

米将军靠着武备救了一命，可若是继续放着竹枪不管，他还是难逃一死，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一咬牙，使出全身气力，试图从竹枪中脱身。

就在此时，听见坑内有动静的秦兵纷纷围了上来查看，“他还活着！身上有武备！绝不能放过他，攻击！攻击！”

众秦兵或挥戈、或射箭、或投石，米将军反抗不能，活生生挨了近一个时辰的攻击，终还是饮恨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