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六章：破易水燕都沦陷（一）

秦王政二十年、燕王喜二十八年，燕太子丹遣荆轲刺秦王，事未成，荆轲及秦舞阳被诛杀于殿前，秦王政由是大怒，兴举国之兵，以秦将王翦为帅，誓灭燕国。

“报！！！太子殿下！荆先生刺杀失败，被当堂诛杀……”

“报！！！太子殿下！秦大军调动，正朝易水行进！！！”

“报！！！太子殿下……”

荆轲刺秦失败，燕与秦之间已无和平可能，何谈不能，投降不得，只能直面秦王政的怒火，“太子殿下……”众臣闻讯，大为惊恐，聚在太子丹面前，着急的等待着他的回应。

“各位大人，各位将军，不要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回各自岗位，收拢士卒，鼓舞军心，准备迎敌！！！”

“是……是！”众人闻言，虽满心畏惧，却不得不领命，荆轲刺秦失败一事，已经惹恼了秦王政，把他们的退路都断绝了，只能和太子丹捆绑在一起，为保命而竭力战斗。

燕军战力不如秦军，内部又不团结，这也是太子丹冒险行刺的原因之一，但如今，无论是投降派还是主战派，都不得不团结一致，全力抵抗秦军，如此一来，再凭着地利，说不定能有和秦军一战之力，但是为求生而奋战的训练不足的军队能否战胜满腔怒火、为复仇而战且人数更多的百战精锐？仍是个未知数。

“来人！！！将我的亲笔信送往魏、楚、齐、赵！！！”

“是！！！”

在积极部署易水防线的同时，太子丹紧急遣人出使魏、楚、齐、赵等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详陈利害、鼓动诸国趁机伐秦。

可惜，在秦举国伐燕、国内空虚，这样极佳的战略条件下，被秦国吓破胆的、没落的楚、齐两大强国还是不愿发兵，生怕得罪秦国遭到和燕国同样的下场，唯有魏国因新任国君有胆识而应允，赵国与燕国为一根绳上的蚂蚱而派军援助，但赵本就是苟延残喘，魏没落无力又距离过远，没有楚、齐两大强国支援，光靠三国联合还是难敌强秦。

“报！！！太子殿下！齐王拒见使者，使者据理力争、等候多日仍未得相见，不得不返！！！”

“报！！！太子殿下！楚王正忙于平定内乱，无力分兵支援，不愿节外生枝，得罪秦国！！！”

“报！！！太子殿下！魏王应允联盟之事……”

“报！！！太子殿下！赵国五千援军抵达易水河畔，与赵驻易水之军合流，已加入联军阵列……”

“知道了……下去吧……”太子丹听闻这些回信，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边出神许久，以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有援军，总比没有好，总比没有好啊……唉……”

“报！！！太子殿下！据斥候回报，秦军先锋二十万士卒，还有一日脚程即将抵达易水河畔！！！”

“知道了，再探再报！”

“是！！！”

打发走传令兵，太子丹起身，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转头走出帅帐，朝着易水河畔联军营寨策马奔去。

“吁……”

“太子殿下！”

太子丹方才行至寨外，就远远地看到寨内燕军及赵军主帅已带着一众将军在寨门口等候着他了，见他到来，燕军主帅亲自上前牵马执鞭，护他下马，引他入寨。

“见过太子殿下！末将乃赵军主帅，赵白，奉赵王之令，助防易水，得赵王允许，末将及末将手下一应赵军，皆会听从您的统一调遣！太子殿下！！！”联军赵国方主帅赵白，凑上前恭敬行礼道。

“太子殿下！”赵军各将，在主帅表态之后，齐刷刷地弯腰行礼。

“赵将军！各位将军！”太子丹恭敬回礼，“有各位相助，易水或可保住，如此大恩，丹，感激不尽！若能胜利，丹必设下酒宴款待，若不能胜，丹来世做牛做马，亦当相报！赵将军，各位将军，将士们！请受丹一拜！！！”太子丹言毕，弯腰长揖。

众将及在场将士见状，纷纷低头弯腰长揖回礼……

“报！主帅！明日即可抵达易水！据斥候回报，易水河畔，燕、赵联军仅有不到二十万的兵力，统军主将为燕太子丹……”

“嗯，再探再报！”

“是！主帅！”

这一夜，天气晴朗，月光明媚，晚风徐徐，舒适宜人，对于经历了连续数日阴雨天的燕赵联军将士们而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为了缓和战前紧张的气氛，亦或许是为了鼓舞士气，太子丹下令，将士们今夜可在一定范围内自由行动，可以晚些回营帐歇息。

得到了太子丹的许可，闷了数日的将士们在吃完晚饭之后，三五成群地在营寨内外空地上，或躺着或坐着，或观星或闲聊，将士们的心情从压抑、紧张变得放松、轻松的同时多了一丝挂念和决绝。

“孩子，你家哪儿的啊？”

“伍长……我家住在邯郸郊外……”

“邯郸……”伍长轻拍了拍那名年轻士兵的肩膀，“终有一天，可以回去的！”

“嗯，是，伍长……”

“那你呢？家住何方？”

“我啊，家里是生意人，就住在蓟城。”

“嚯！能住燕都的，家里生意做的不小吧？”

“哈哈，实不相瞒，我虽家住蓟城，可却因战乱而家道中落，家父已没，家母年老，家中还有弟弟妹妹，尚且年幼，兄长前不久又战死了，一家子现在全靠着我这点饷银度日……”

“唉……这乱世之中，谁都不容易啊……我的家乡，就被秦所屠，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我的妻儿皆死在那场火中，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就靠着对暴秦的恨活着……”

“伍长……”

“伍长……”

“嗐，我也真是的，这种时候说这些干什么……今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太子殿下又给咱时间享受，扯这么多悲伤的事儿干什么，都好好休息吧，或者，聊点开心的事儿！”

“嗯，说起来……伍长，我家里还养有一只小狗，它……”

“哈哈哈哈……伍长，我家弟弟不久前学会写信了，为此还特地写了一封寄给我……”

“哈哈哈哈哈……”欢声笑语在营寨内外，将士群中四溢，众人在这舒适的环境之中，暂时忘记了战争，忘记了鲜血，忘记了明日即将到来的残酷战场，置身于现在，放松于现在，享受于现在……

“太子殿下！将士们都在歇息，您也别再看地图了，放松一会儿吧，战事一起，您不仅没时间歇息，就连睡觉都不一定能睡得了了。”赵白从侍从手上取过要更换的灯芯，拨开帐帘，步入帅帐，亲自为燕太子丹更换灯芯，并借机劝谏道。

“赵将军……嗯……我再看会儿，就歇息！哦，对了，有劳你看一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将士们回营睡觉吧。”

“是，太子殿下，末将领命！”

“嗯……赵将军……”

“嗯！太子殿下！末将在！还有何吩咐？”

“赵将军，你觉得，我们能守得住易水防线，能挡得住秦军吗？”

赵白闻言，沉默了许久，而后缓缓地左右摇头，没有说话。

“嗯……说实话，我也觉得挡不住……但，赵将军，既知结果，你为何还要前来助阵呢？留在后方，或者投降，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太子殿下，有时候，有些事，不是有选择的，也不是一个人能自行决定的，但前来助阵抗秦，却是末将完全自主决定的事情！要说原因……唯有‘恨’了吧，恨秦夺我国土，恨秦伤我国民，恨秦弑我君主，恨秦贪得无厌，恨自己无能为力，恨复国无期……”

燕太子丹闻言，起身走到赵白身旁，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拉着他一起出帅帐，看着三五成群的联军士卒们，找了个角落席地而坐，命人取来茶壶茶杯，就着月光和微风对饮。

“赵将军！请！”

“太子殿下！请！”

月光下，士卒围绕中，燕太子丹及赵军主帅赵白二人就这么对坐共饮着茶水，似是相识已久的朋友一般。

战前最后的夜，是那么的宁静和舒适，让人能够暂时忘却各种麻烦和苦难，但时光如流水，向前奔流不息，再怎么不愿，明日也一定会到来，且会以快到难以置信的速度到来。

金光破晓，旭日又升，易水河上波光粼粼，鱼跃鸟翔，易水河两岸，旌旗猎猎，大军云集，秦军先锋二十万大军半数已达，正安营扎寨，等候主力抵达，随时有可能发起攻击。

面对正在扎寨的秦军，燕赵联军之间产生了些许分歧，有建言偷袭的，也有劝诫不能莽撞的，两派将军吵吵了许久，最终虽在燕太子丹和赵军主帅赵白的协调下停止争吵，确定了巩固防线，利用地利抗秦之策，却免不了两派将军之间产生的隔阂。

强敌方至，内部却只是名义上的统一，易水之战，于燕赵联军而言，不利因素着实太多，最终的结果，太子丹和赵白心中或有预期，但即使如此，他们也仍要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