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二十三章：破寿春楚王受俘（四）

夜很漫长，亦很短暂，只是眼睛一睁一闭，便就过去了，金光破晓，旭日初升，新的一天从来不会因任何人的意愿晚到片刻。

“咚，咚，咚……”寿春城外，旌旗猎猎，战阵严整，鼓声如雷。

“叮，叮，叮……”寿春城内，旗帜飘扬，士卒奔跑，警铃大作。

“投石准备！！！”汉水石仍旧负责着投石车组的指挥工作。

“是！投石准备！投石准备！投石准备……”众士卒得令，口耳相传，行动迅速，未多时，投石便都装载完毕，蓄势待发。

“准备！！！射击！！！”汉水石剑指前方，一声令下。

“射击！射击！射击……”众士卒一边重复命令，一边操作投石车，朝着城内抛掷，短时间内，投石倾盆而落……

照例，投石抛掷几合过后，箭雨开始跟上，而后又经过几轮投石箭雨的配合之后，步兵推着云梯及攻城锤上前登墙破门，童泽仍如昨日一般，身先士卒，上墙寻找项燕，只可惜，两军又打了一日，结局却和昨日相似，童泽直至最后才得以见到项燕的身影，还是没能如愿以偿地和他交兵，决个胜负。

是日夜，城内死气相比昨日更加深厚，项燕又一次靠在营墙边角落里吹奏，士卒们又一次席地而坐着静听，但这一次，听吹奏的士卒明显少了许多，昨夜见过的无数熟悉的面孔，今日都消失了。

悠扬的笛声，在明显空旷了许多的营寨内随风传递，吹者思绪翩翩，闻者触景生情，明月照映下，是静谧，是安逸，是温存，是希望，亦是绝望和无望，悲伤和凄凉……

“咚！咚！咚……”又一日清晨，又一样鼓声，又一日死战，又一日悲怆，又一日决绝，又一日死伤。

白天投石箭雨，刀劈枪刺，杀伤士卒的身；夜晚笛声悠扬、安逸静谧，安抚士卒的心，寿春毕竟是国都，难攻程度远非寻常城池可比，如此往复，不知几日，直杀得两军士卒及一干将军皆麻木。

“项将军！项将军……”是夜，项燕正倚墙为越来越少的聆听者们吹奏，就在此时，一名太监带着几名禁军匆匆忙忙地跑入营寨，一边喊叫，一边寻找项燕，打扰了这难得的安逸。

“主帅在此！公公有何贵干？”项燕将玉笛收起，正了正身上铠甲及头上带着的帽盔，自暗处走出答应。

“项将军！可算找着您了！王上急招您进宫见驾！！！请快随杂家一起入宫面圣吧……”从太监的语气来看，楚王负刍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见他。

“好，本帅知道了！请公公稍等，待本帅卸甲穿衣！”

“项将军，项将军！王上说了，事情紧急，要杂家找到您后立刻带着您去面圣，不必脱铠甲更衣！！！”

“好，好，本帅明白了，请公公引路！”

“好！项将军，请！”

“公公，请！”

项燕跟着太监及那几名禁军士卒一起出营门，骑骏马，朝着楚王宫的方向疾驰而去，“楚王深夜召我，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得做好准备才行！”策马奔跑的路上，项燕这般想着。

“臣，项燕，恭请圣安，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爱卿！快快平身，快快平身！”

“是！谢王上！！！”

“爱卿，孤深夜召你前来，是为这数日来的战事！”楚王负刍言至此处，自台上走下，走到项燕身旁，伸手去拉他，“爱卿！秦军围城这些时日，战事激烈，死伤甚重，孤深处王宫，都会时不时听到投石落地之声！爱卿，你老实跟孤讲，伤亡如何？”

“回王上，自秦军攻城以来，我大军伤亡已达三十万之众，若不是每日都有自愿上战场的义士及他处赶来的援军支援的话，此时此刻，城应该已破了……”既然楚王负刍要听真实情况，那他自然得如实汇报，至于如实汇报的后果，他也无所谓了已经，毕竟诚如斯言，若不是有援军和义士相助，士卒早就打完了。

“这样啊……那……爱卿，秦军……大致伤亡几何，剩多少？”

“回王上，秦军……秦军伤亡数字无法准确统计，但应在十至十五万之间，此次，秦毕竟是倾巢而出，算他战死十余万，此刻应还有四十五至五十万之众，就算他们一半是辅助作战的民夫，野战军也至少还有个二十余万之众！！！”

“嗯……二十余万……爱卿，告诉孤，若继续像这样打下去，寿春城是否会被破……”楚王负刍一脸严肃地看向项燕。

项燕抬起头，目光炯炯，神情严肃，“王上！会！”

楚王负刍闻言，直视项燕的眼睛，项燕不做躲闪，坚定地与他对视，片刻的沉默后，楚王率先开口：“既然如此，爱卿，不出奇制胜，是不可能胜利的了！孤，希望你立刻率军出城袭营！！！”

“王，王上……兵行险着，确实可以一招制胜，但此刻出城，着实不明智，一旦失败，寿春将至于万劫不复之地！！！王上！此时此刻，最明智的决定，是主动弃城，迁都江南，靠着广袤的国土、复杂的水网、难行的道路消耗秦军的辎重粮草，再伺机反攻！”

“爱卿！！！秦破赵、燕之时，他们不就如爱卿所想的那样退守辽东，伺机反攻，可他们找到机会了吗？反攻了吗？还不是被秦国堵着、追着，在苦寒之地受着风雪？我若听了你的退往江南，届时，我大楚也不过是下一个燕赵而已！孤，宁可赌一次，也不要如此！爱卿！莫再劝孤！若爱卿不愿领军，孤，大可另寻他人！！！”

“这……王上……王……嗯……是！臣，领命！！！”项燕还想反驳，可他看着楚王负刍那认真的眼神，知道他已下定决心，劝不住了，还是那句话，与其让其他人领军致使迅速战败，还不如让自己领军，还能灵活些，说不定能多保住点将士，日后反攻胜算更大点。

时日后半夜，寿春城西门大开，项燕身骑骏马，领着城内最后的野战精锐，骑着满城征召来的马匹，朝着秦军营寨冲去。

“叮叮叮……”秦军营寨内，警铃声大作。

“楚军夜袭！楚军夜袭！楚军夜袭……”

“噌！”项燕长枪前指，“将士们！！！杀啊！杀啊！！杀啊！！！”

“杀啊！！！杀啊！！！”

“嗖嗖嗖嗖嗖嗖……”

“哒哒哒哒哒哒……”

“呀啊！哈！！！！”

“锵锵锵锵锵锵……”

项燕策马冲锋于最前方，枪身闪光，杀气满溢，直冲破营门、冲塌营墙，引着身后骑兵冲入营中，秦军巡逻队支撑不住，很快就覆灭，不少士卒还在穿甲，骑兵就已踏破营帐，将他们踩死或用长枪戳死。

童泽及汉水石等将此时还在帅帐内做着明日攻城的规划，听闻警铃声和呼喊声，撩开帐帘走出帅帐的时候，几名楚骑就迎面冲来，长枪枪尖险些刺中他们，好在几位将军都有强大的武备和反应能力，后发仍能制人，将他们尽皆反杀。

“水石兄！你去集结将士，统筹军阵，我去找楚军主将！”

“好！袍成兄！一路小心！”

“嗯！放心！”

“呀啊！哈！！！”童泽提剑前冲，一路杀向营门。

“驾！！！嘿呀！！！哈！”童泽杀将过来的时候，与项燕撞了个正着，项燕见之，立刻挥动马绳，提起长枪，冲向童泽。

“咿呀！”“铛！！！”

“吁……”两人兵器相交，但无一人受伤，项燕于是勒马回身，再次提枪冲向童泽，童泽则单手持剑，弯腰摆好迎战架势，死死地盯着项燕，准备做出对应的动作格挡。

两人你来我往，对砍数合，两军犬牙交错，交兵一夜，当金光再次破晓之时，楚军已留下一地尸体，带着受伤昏迷的项燕一路绕过寿春，逃向淮南地区，似乎是抛弃了楚王负刍，而想去找昌平君。

“咚，咚，咚……”战鼓声响，投石落下，军阵向前，秦军又开始攻城了，但此时城内已没有项燕统领全局，也没有可战能战之精锐。

“王上……昨日夜袭失败，项将军生死不明，现在秦军又开始攻城了……”太监总管弯着腰贴在楚王负刍耳边说道。

“这……这……各位爱卿，各位爱卿，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楚王负刍看着台下面面相觑的文武众臣，着急地问道。

众臣听言，却无一人说话，无一人想得到办法，就在气氛陷入僵持之时，众臣之中终于有人站出来进言，“王上！如今已是死局，寿春已守不住了！臣以为，当遣使请降，还可保住性命……”

“王上，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闻言，众臣瞬间达成一致，纷纷发言，同意投降，楚王负刍见状，低下头微微思考片刻后，亦觉得只能如此了……

只可惜，楚王的信使才准备出发，降表都还没能递出去，王翦就带着童泽及一众秦军将士攻入了王宫，将还处在震惊中来不及下跪请降的楚王负刍给拿下了……

破寿春楚王受俘，延国祚淮南即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