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中原 第十九章：深入境国都危局（五）

昨夜出城袭击秦营的楚军三流部队的人数约在十万上下，一晚打下来，除去行踪不明和被俘者，活着回到城内的，只有五百余人，这一战惨烈到何种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咚，咚，咚……”是日晨，战鼓声自城外传来，秦军好像没受到任何影响一般，大军列着整齐划一的阵型，再次发起攻势。

“主帅……秦军……”副将看着城外秦军，不由得忧心忡忡。

“秦军携大胜之威伐我，正是士气最高之时，今日之战想必会很艰难，但同样的，秦军昨夜打了一晚，再怎么训练有素的士卒，也不可能持续作战这么长时间，兴奋劲过后，必会疲惫，因此，也不用太过惊慌。传令，全军固守城墙，不可后退一步！只要守的时间够长，秦军兵乏之后，定会主动退却！副将，不要担心，去检查城防吧！”

“是！！！主帅！末将领命告退！”

副将得令，下去传达命令，并亲自检查城防，清点滚木等城防用品的数量，巡视、安抚守城士卒的军心，而项燕则始终立于最前线，站在大部分将士都能看得见的地方，他已下好了指令，不需要再做过多的事情，只要屹立在那儿，就能起到鼓舞和稳定军心的作用。

“投石准备！！！射击！！！”秦军后阵，投石车组，汉水石见城墙已入射程范围，他回头瞥了眼手下众将士，看着他们炯炯有神的目光，抽出腰间佩剑，剑指城墙方向，下令投石车组开始攻击。

“轰……嘭……沙沙沙……”秦军百余台投石分为三组，其中投石车数量最多的是汉水石处，坐拥整整五十台，其余两门外，则都只有二十五台上下，随着汉水石一声令下，身后投石抛向天空，砸向城内，在汉水石部的投石落入城内之时，其余两门外的投石车组亦开始抛掷投石，与昨日不同，今日，几乎满全城都有投石攻击的痕迹。

“小心……啊啊啊啊啊……”城内伤兵救治处，位于东门附近，本应是不会遭到投石攻击的地方，此刻却出乎意料地被陆续飞来的十余颗投石接连砸中，不少伤兵和医护来不及逃跑，被当堂砸死或砸伤，连这地方，都遭到了攻击，可见秦军确实是杀意上了头，被惹恼了。

“轰……嘭……沙沙沙……”

城楼处，是最前线，也是投石攻击最密集和伤害最大的地方，任投石自耳边、头上、周遭呼啸而过；任士卒哀嚎、哭喊、奔跑、打滚，任箭矢如雨般落下，项燕也还是不动如山，屹立在城楼之上，身为三军主将，无论面对如何强大的攻势，都不能乱，只要自己不乱，手下将士就不会乱，城池，就不会轻易丢失。

“轰……嘭……沙沙沙……”“嗖嗖嗖嗖……”

秦军投石密度开始下降，但箭矢密度却开始上升，同时，秦军军阵开始前进，这代表着秦军攻城前准备已全部完成，即将正式攻城。

看着如狼似虎，凶狠残暴，双眼通红，杀意浓重的秦军，项燕当然也慌也怕也畏惧，只不过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自己去拉低士气而已。

“轰！砰！”“一，二，砰！”“一，二，砰！”

云梯搭上城墙，攻城锤开始锤击，投石还在三三两两地落下，箭雨渐渐变小，童泽与昨日一样，亲自带着先登部队上墙。

“呀啊！！！哈！”童泽上墙之时，项燕立刻就注意到了他，持枪跃上前来，与他交兵，继续昨日未完的战斗。

“锵！”童泽见项燕上前，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笑意，“本将正想与你再战！你主动上来，倒是给本将省去了些麻烦，项燕！看剑！”

“锵！”项燕的兵器乃长枪，正常情况下持剑之人近不了身就会被杀死，但童泽毕竟是久经沙场之宿将，且又是在城墙之上战斗，凭借着经验和有利地形，童泽灵巧的躲开长枪攻击，持剑近身横切，若是寻常持枪之人，被他这一近身，必然是无力且无法抵抗了，但项燕毕竟也是久经沙场之宿将，竟能及时抽回长枪，在童泽的剑与自己脖颈接触之前，格挡住了这一击，童泽只得愤愤地施力，意图压制。

两人兵器相交之时，还能灵活运用身体其他部位，闪转腾挪、格挡攻击的同时还能找机会踢击对方，两人战力不相上下，且都没有露出什么足以威胁自己生命的破绽，遂又一次陷入僵持之中。

在两军主将相持不下之际，两军士卒亦在城上城下正面交兵，胡襄城的城门在强大的攻势下终于倒塌，城墙也已有了不少缺口，秦军开始源源不断上前，试图涌入城内，楚军则自城内各处赶来，集中兵力用肉身撞肉身的方式堵塞城门洞那一方小天地，阻挡意图涌入的秦军，小小的城门洞内，一时间挤着两军数百乃至数千士卒。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倒火油！倒火油！快倒火油！！！”城楼上楚兵见城门被撞破，奔跑呼喊，让城楼内的楚兵赶紧拉下机关，倒下火油，引火烧秦兵，阻挡其攻势。

“哗啦啦……”机关拨动，火油自城门前方两个石刻狮子头的嘴里喷涌而出，淋在下方秦兵身上，火还未燃起，就有运气不好的秦兵被火油给灌了一嘴或踩着火油滑倒摔在地上，造成了一定伤亡。

“不好！火油！火油！后撤！后撤！快后撤！！！火油……”被那黑乎乎的液体浇了一身的秦兵，伸手一摸，顿时瞳孔睁大，高声疾呼，他们欲后撤，后面欲上前，对冲之下，拥挤非常。

听着秦兵嚎叫，看着火油落下，楚兵亦发觉不妙，亦是高声疾呼着欲后撤，与欲上前的楚兵相撞，亦是拥挤非常。

“不要上来！后退！后退！火油！！！火油！！！火油！！！”

小小一方城门洞内，因着火油滑落而拥挤更甚，两军士卒皆欲后退，与友军相撞相冲，场面一时间混乱极了。

“快，给我拿个火把来！！！火把！！！”城墙上楚兵完全不知城门洞内的情况，他们只知道秦军破了门，自己面前也有登城的秦兵要应对，且主帅又正与童泽交兵，无法分心，遂自作主张地倒了全部的火油，而后在乱军之中奔跑着寻找火把，以点燃火油。

“给！火把！快扔下去！”一楚军小将见那士卒到处寻火把，立刻从身旁墙面上取下一支，递给他，而后持剑冲向登城秦军。

“是！！！”那楚兵接过火把，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城门上方，在秦军登城士卒的剑砍中自己之前那一秒成功地将火把扔了下去。

“轰！！！”火把落到地上，顷刻间引燃了满地火油，烈火燃起，顺着火油烧向城内外，那些不幸被火油浇了一身的士卒自是躲不过，在火油加持下，火瞬间就攀上了自己身体，并将自己完全包裹在内。

“啊啊啊啊啊啊……”烈火灼烧下，士卒们惨叫着不受控地乱跑。

这火虽是楚军放的，可它是无情之物，认不得主人，不仅将秦军吞没，亦烧向楚军，将楚兵也一并吞没，小小一方城门洞内，哀嚎声不绝，烈火熊熊，黑烟升腾，尸骸遍地，死亡笼罩，生机断绝。

“呼呼呼……”火势正旺之时，风儿不合时宜地吹了起来，将那烈火助长，使其烧得更旺，烧得更猛，烧得更广，烧得更狠。

“轰！！！”火势不可控地蔓延开来，窜到城墙之上，甚至还有部分火花窜到了街道上，引燃了街上的易燃品，增大了着火面积。

“快！快救火！救火……”城内楚军和城墙上的楚军之间的联系被烈火阻断，他们只得慌忙奔跑着寻找水源及一切可用的灭火物资。

不幸中的万幸，秦军亦因这烈火阻隔而无法上前支援，遂在城外自主集结列阵，一边遣人去请王翦的将令，一边射箭协助城上秦军。

正与项燕交兵的童泽发觉火势失控，当即寻机后撤，划出几道剑气攻向项燕脚下，项燕灵巧地躲开，再抬头时童泽已没身于火海之中。

童泽摆脱掉项燕之后，立刻动身去召集尚在城墙上的秦兵，带着他们冲向城墙最边上一处尚未被火海波及的云梯，命他们顺着云梯先行爬下，自己亲自殿后，阻挡楚兵和火势蔓延过来，争取多得救部下。

是日夜，这场火终于被控制住了，但是这烈火却彻彻底底地烧毁了西城门及城墙大部，胡襄城西面城防已完全成了摆设，且火油又用尽了，明日秦军再来，楚军必守不住城墙，秦军必将破城而入。

“主帅，城门、城墙已毁，我们该如何是好……”副将询问道。

项燕转头看了眼副将，而后又转头看向破败不堪的城墙和一身烟灰目光无神的楚兵，思绪再三，慎重考虑之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当场下令：大军连夜后撤，退回楚都寿春防守……

深入境国都危局，战国都楚祚将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