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猫 第二十九章 野餐

当他们开始挖坑的时候，玛扎带着沙乐美已经往北走了一段距离。月光下的沙滩带着几分静谧，沙乐美把鞋子拿在手里，赤脚踩在沙子上。

“我们要一直向北走吗？”她有些兴奋地问。

“你想往哪走？”

“哪走都行，反正我跟着你。”

玛扎转头看了她一眼，烦躁的情绪稍微降下来些。几秒后，自己又忽然笑了起来。

“你在笑什么？”沙乐美疑惑地问。

“我在笑……”玛扎想了想，却找不到合适的表达，而后又说：“别人是不是很难惹你生气？”

“什么意思，是他们惹你生气了吗？”

“可能是吧，或者不是他们，而是那个地上躺着的死人。”

“是的，我想起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轮到玛扎不解了。

“上回那个小男孩死的时候，你好像也很生气。”

“哦，你说的是小豪。”玛扎微微点了点头，似乎从那时起，自己见到死人后情绪就会被影响了。

“你是害怕死人吗？”沙乐美又问。

“害怕？”玛扎停住了，不知是在回答她，还是在反问自己。

“那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我只是不想看见死人，我讨厌死人。难道你喜欢？”

“我不喜欢。”沙乐美摇头道，“我见了也不会生气。”

“行了，既然都不喜欢，就不要说死人的事了。”玛扎接着向前走去。

雾气渐渐弥漫了上来，空气变得湿湿的。海风一吹，又多了几分凉意。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后，玛扎打算掉头回去。此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几下轻微的沙沙声。

玛扎慌忙拉住沙乐美，然后蹲下身子来。声音似乎是从北边传过来的，但由于光线的问题，根本看不清前边的情况。

“咱们赶紧回去吧！”沙乐美瞪着眼睛，紧紧抓住玛扎的衣服。

玛扎思考了一会儿，决意去打探个清楚。为了避免危险，她想让沙乐美呆在原地，可又恐怕她自己出什么意外。最后只得拉着她的手，轻轻猫着腰，慢慢靠了过去。

在距离大约十多米的位置时，两人渐渐看见了。沙滩上有个黑色的影子，个子非常矮，断断续续的沙沙声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他好像在装着什么。”沙乐美小声地说道。

玛扎也看出来了，那人身子不断地弯下直起，侧面放了个黑乎乎的东西，大概是个袋子。

“你在这别动，我再靠近些看看。”玛扎回头对沙乐美说。

说完，玛扎又往前靠了几步，这下她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是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此时他双腿在沙子上跪着，正从身前的池子里往外舀什么东西。

玛扎又往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定就他一个人。这么样的晚上，一个孩子到海边来是要干吗呢？正当她疑惑的时候，沙乐美在身后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个声音不仅吓了玛扎一跳，更吓坏了那个孩子。他直接向后跌倒，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拿铲子朝前指着，来应对那突如其来的危险。

见状，玛扎站起身，同时招呼沙乐美走过来。她打开手电筒，看了下袋子里的东西，抬头问道：“这是什么？”

“盐。”他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你是住在北边吗，怎么一个人来这边？”玛扎接着问。

男孩歪了下头，看清对方也是两个孩子时，警惕降低了一些。他撑身站起，又拾起来地上的袋子，道：“北边没有这样平整的沙滩，不好挖池子，所以才来了这里。”

“你们呢，也是挖盐的？”说完原因后，他反问了一句。

玛扎摇摇头，又问：“怎么就你自己，不怕危险吗？”

男孩听后把头低下，神情里露出一股悲伤，淡淡地道：“那有什么办法，危险也得来，没有盐就没办法保存食物。本来不应该由我做的，但是前些天……”

玛扎看着他，大概猜到了后边的话，于是叹了一口气。

“你需要我俩给你帮忙吗？”沙乐美向前走了一步道。

“不，不用了。”男孩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我这就快装满了。”

说完，他又跪下身来，拿铲子开始向下挖。

玛扎关上手电筒，和沙乐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一会儿后，见袋子已经装满，沙乐美开口道：“南边我们还有些朋友，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玛扎正摇头想去阻止，男孩抢先回绝了，道：“不，不，我不能和你们去。”

“为什么？”沙乐美疑惑地问。

“我不能去，我听过……反正我妈妈和我说了，装好盐就得回去。”他的回答有些磕磕巴巴，两只眼盯着地面。

“没关系。”玛扎忽然改变了想法，微微笑着说：“怎么，你还怕我们把你吃了？”

“不是，只是我妈妈……”

“你看我们这个样子，像是有危险的人吗？”

“不像。”男孩抬起头来。

“那你担心什么，我们的朋友也都是些孩子，比你大不了几岁。”玛扎在他的肩上拍了两下。

男孩犹豫了两秒，最终把戒备放了下来。他点点头，丢下铲子，跟着玛扎和沙乐美向南走去。

十几分钟后，三人和阿奇他们汇合了。桑率先发现了陌生者，他拿起手电筒朝男孩脸上照了照，然后转脸问玛扎：“这是谁？你们怎么捡了个人回来了？”

剩下的几人听到后也停下了，纷纷直起身朝这边看来。

玛扎把情况大致说了下，忽然想起还没有问男孩的名字，于是让他简单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夏尔，今年十三岁，家住在北边。”

“你要和我们一起挖蛤蜊吗？”罗基歪头问了他一句。

“他俩让我来的，所以我就来了。”夏尔直直地答道。

阿奇往前走了两步，到他跟前，看着他说：“就你自己？”

“确实就他自己。”玛扎在一旁替他回答。

“你们北边……”

阿奇停了一下，似乎打算让夏尔自己说说他们那里的情况。但夏尔没有意会到他的想法，只是抬着头，用一种怯怯的目光看着他。

“算了。”阿奇摇摇头，“来就来了，如果你想的话，就和我们一块儿挖吧。”

夏尔侧头往阿奇身后看了一眼，问：“你们打算在沙滩上挖蛤蜊吗？”

“不然呢，还能在哪里？”桑反问道。

“沙滩上早就没有蛤蜊了，真要挖的话，得去浅海里。如果运气好，说不准能碰到两个。”

“你挖到过？”

夏尔点了点头，然后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铲子，继续道：“这样的工具不大方便，我们都用一种小型的耙子。斜着往下一捞，滤掉泥土和沙子，蛤蜊就会被卡在中间。”

“这样说，用手不是也行？”桑摊开自己的手指。

“应该可以，就是慢点。”

听了夏尔的话后，众人决定去海里边试一试。因为沙乐美的个子有些矮，玛扎没有让她往里去。就像其他的孩子一样，玛扎将裤子一直挽到了膝盖上边，脱下了鞋子，然后走近了水里。

夏尔毕竟有经验，不大会儿，他的手指就触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我抓到了！”确定后，夏尔大声喊了一句，脸上满是兴奋。

其他人听闻后纷纷靠了过来，蛤蜊被放在了夏尔的手掌中，就如和半截拇指一样大。要不是贝壳上有一圈圈的螺纹，很容易被看成一小块儿鹅卵石。

看完后，夏尔把蛤蜊朝沙乐美抛了过来，让她先放着。因为见到了实物，大家的信心也增加了不少，都更加卖力地在水底摸着。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阿奇觉得有点久了，就让众人停下，所有人都回到了岸上。

“多少了？”罗基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战利品。

“十五个。”沙乐美把蛤蜊都放到了个破铁盒子里。

“怎么办，带回去还是……”罗基向阿奇问。

“夏尔自己挖到了三个。”沙乐美补充了一句。

阿奇愣了一下，摇摇头道：“你们说吧，况且我一个都没挖到。”

“我们为什么不在这里把它吃了？”说话的是图布。

“怎么吃，生吃吗？”桑捏起来一个蛤蜊，放手里揉搓着。

“我带了这个。”图布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打火机来，“西边有不少树枝，我们点着火，就地煮就行。”

“我，我还有盐！”夏尔举起手来。

阿奇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不如吃了，带回去说不定还有麻烦。”

说干就干。罗基带了两个孩子搬来几块石头，在沙滩上简单地做了个支架，木头放下边点着。图布拿铁盒子去舀了些海水，夏尔往里面撒了一撮盐，然后把盒子放在了火堆的上边。

孩子们围着火堆坐成一圈，兴奋的表情出现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十五个蛤蜊，咱们有十四个人，怎么分呢？”桑率先提出来个问题。

“当然是夏尔分两个，”阿奇回道，“要不是他，咱们在沙滩上再挖半年，恐怕也挖不出来一个。”

夏尔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腼腆地说：“其实我也是和别人学后才知道。”

“你挖了三个，就这还少分了你呢。”玛扎又拍了拍他。

“对了，你们那边平时吃什么，也是草根蚯蚓虫子之类的吗？”罗基又问了个问题。

“差不多吧，还有些叶子……反正，什么能吃就吃什么了。”

“你们既然都会挖蛤蜊，平时没少来海边挖吧？”有个孩子问。

“不。”夏尔摇摇头，“北面海边的岩石很陡，海里边蛤蜊也不多，经常费力捞半天，连一个也捞补上来。今天的运气算不错的了，可能越往南越多吧。”

“那你们可以往南来啊，只要别太往南去就行了。”

“我还没去过很靠南的地方，我妈不让。”夏尔答道。

“你妈说的没错。”阿奇向他点头，“南面危险，不要再往南去了。”

“为什么危险，你去过吗？”夏尔的表情显示出，他很想知道答案。

“去过，你只要记着这个就行了。”阿奇把脸转了回去。

“水开了！”桑往前探头看了两眼，“这要多久才熟？”

“很快，蛤蜊肉特别嫩，生吃都可以。”夏尔说。

“生吃？这东西里边可很容易生寄生虫。人要是吃了，最后可能全身都长虫子。”桑说完，故意打了个哆嗦。

夏尔看起来有些害怕，有些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吗，但我去年就吃过了生的……”

罗基见状笑了起来，他朝夏尔安慰道：“这位是我们的虫子专家，对虫子了解可多了。但只有一个坏习惯，那就是喜欢满嘴胡扯，你听听就好了。”

“我哪有胡扯，明明是你们见识不够。”

又过了两三分钟，阿奇站起身来道：“应该差不多了，就算有虫子估计也连着一块儿煮熟了。”说完，他用棍子小心地将铁盒子从石头上挪到了沙地上，倒掉里边的水。蛤蜊已经全都张开了，待稍微凉了些后，阿奇将它们一一分给了众人。

“忙活了半天，就得到了指甲盖儿一丁点的肉。”罗基叹道。

“但这可是正儿八经的肉，不是什么蚯蚓肉蚂蚱肉。放在以前，可都算海鲜呢。”桑一边说着一边凑近鼻子去闻，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其他人没工夫像桑一样磨叽，他们直接把蛤蜊连着壳都丢尽了嘴里。

“唔……虽说有些咸了，但是比他们从南边拿来的好吃。”罗基闭着眼睛道。

“当然了，他们用盐腌的，咱们这是煮的新鲜的，肯定不一样。”桑回答道。

“南边？你们去南边挖过蛤蜊吗？”夏尔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