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猫 第二十七章 陷阱

“看看，当初我怎么说来着。投了票还不算完，现在又开始搞些独立的行动了。和小人还讲什么道理，这样下去，谁知道后边会出什么问题。”哈德仍惦记着昨天的事。

邦夫往南看着，没有说话。

“代维先生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苏银在一旁道。

“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考虑的，反正我是不赞成。”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彼此之间都有连锁反应，不是哪头冒出来就掐哪头。而且，这只是表面，你用拳头什么也解决不了。”卡文摇摇头道。

“得了，又开始给我讲道理。”哈德露出不屑来。

“要想把事情处理好，必须讲道理。”邦夫转脸看向哈德，“不过，拳头也是一种道理，得在你会用的情况下。所以，这也是我让你跟随代维的原因。你啊，多长长脑子才行。”

“我想，代维先生肯定也很苦恼吧。”沙曼走上前插了一句，“如果要凝聚人心，最好的办法其实只有两种，威逼和利诱。但是看当前的情况，他一种也拿不出来。所以，能供他选的就只剩下团结、信任等道德符号了。对于一种权力系统的架构来说，这实在……”

“停停停！”哈德伸出手掌来面向他，“别人讲道理，你这还升级了，满嘴都是理论，再讲下去我人都要晕了。”

卡文也笑了，问：“沙曼原来是做什么的来着？什么咨询？”

“管理咨询，专门为企业做人力系统优化的。”

“听着有些抽象。”

“确实，但如果说简单点儿，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辅助裁员。”

“那你们公司内部是不是也会有裁员，轮到自己了怎么办？”梅切提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

“只能认倒霉，自裁呗。”

几人听完都哈哈大笑起来。

天气已经完全转晴，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左右，邦夫率先停下来。此时已经出了城区，四周变得十分开阔，他拿出望远镜，往西左右观察着。

视野里能见到最多的东西就是枯树，除此之外，还零落地散布着一些废弃的车辆，应该都是之前迁移的人们抛下的。

哈德也用瞄准镜看了一圈，与邦夫不同的是，他似乎看到了一具死尸。尸体身着黑色的衣服，脸朝下，掩面在地上趴着。

在他的指引下，另外几人也都发现了。于是，他们决定走近去一探究竟。

几分钟后，六人来到了距离尸体只有几米的位置。稍微走过些角度，还能看尸体身下压着一个袋子。不过因为袋子并不透明，所以无法推断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个死人。”梅切说着，便想走向前检查一番。

还没等他迈出步子，身后却被萨伊德一下扯住了。

“不大对。”他一边说着，一边蹲下了身子。“你们仔细看看地面。”

顺着萨伊德指示的位置，卡文也发现了地面上的痕迹，他惊呼道：“好像是被拖拽过来的！”

“这是……陷阱？”哈德禁不住问道。

“是不是陷阱，马上就能知道了。”

萨伊德拿出绳子，一段系了个圆套，之后甩到了尸体上边。随着他的拉动，尸体开始慢慢翻转。就在它被完全转过来的那一刻，忽然“嘭”的一声响过，地下瞬间窜出七八个木桩来。木桩将尸体完全刺透，上部被削尖的一端露在外边。

尽管有心理准备，几人脸上还是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邦夫立刻掏出枪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以防有更多的意外出现。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梅切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这才发现所谓的尸体完全是用树枝外包着衣服假冒的，人头则是一个套着假发的破烂足球。他又拾起袋子，然后倒着拎过来，轻轻抖动后，几个土块掉在了地上。

“就这啊，要是不凑近还真看不出来。”哈德松了一口气。

邦夫也走上前，观察了下陷阱。其实陷阱制作得非常简单，只用了些钢筋弹簧，外加一些绳子和竹片，借助下杠杆原理就成了。

卡文用手指在竹片的内侧划了一下，刮掉了些红色。

“亏了你，眼神太好了。”梅切在萨伊德后背拍了下，“要不然，我身上不知被捅几个窟窿了。”

“你们都在城市里，不像我们外边的人，原来经常弄捕兽夹逮鸟逮松鼠。布置它们最关键的一条就是，要把痕迹擦干净，不然什么都捉不着。还有，其实最开始我就有些怀疑了，尸体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大符合常理。”

“看来西边比我们想象的要危险。”邦夫把枪收了起来。

“那还要不要继续往西去？”苏银问。

“当然要去，这才走多远。像这种机会可不多，下次下雨谁也说不准会等到什么时候。”

“要么，我先把飞机放出去，看看效果怎么样。”卡文提议道。

在来之前，卡文已经研究过它了。虽说没有说明书，反复尝试了几次后，卡文基本掌握了飞机的使用方法。这实际上是一整套侦测系统，由飞机上的摄像头进行观察和定位，再把数据传回到平板上。只是现在没有了卫星通讯的辅助，就剩下了观察这一个功能。

飞机起飞后，卡文拿着专用的遥控器控制着它的飞行方向。同时，屏幕上也传回了它所拍摄的视频。

“这分辨率可以啊，我觉得比咱们之前用的都要清晰。”哈德感叹了一句后，又接着问：“这东西到底哪里来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给你用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邦夫依然是之前的态度，说完就向前走去。

“我看不像咱们的，就算有也都上交了，难道是军用的？”

卡文看了邦夫一眼，见他不说话，便替他回道：“确实是军用的。”

“哪来的？”哈德追问不舍。

“就那个……之前来的那个瘸子，他带来的。”

“他？他是士兵啊？”

卡文点了点头。

“不是，士兵的武器就不用上交了吗？再说，这东西可不是常规的家伙，他怎么能拿出来的？”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他去。”

“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吗？”

“那你问谁？”卡文反问了他一句。

邦夫转头看了一眼哈德，没好气地说：“我都快被你整烦了。那个科尔多，确实是军队里出来的。至于他是怎么把那些东西带出来的，没人知道。而且，这样做的肯定不止他一个。”

“是军队里出现了哗变？”梅切搭话道。

“不清楚，可能是哗变，也可能被解散了。东西都没得吃，军队也没继续维持的必要了。”

“军队的武器肯定不允许私自外流的，咱们当时连警棍都不允许保留，军队里执行得应该只会更加彻底。要不然，那个政策还有什么意义。”卡文说出了他的判断。

邦夫点点头说：“按道理讲，确实是这样，但事情的发展总会有意外。所谓的政策，如果连政府都不存在了，那它就成了一纸空文。”

“为什么当初要你们上交武器？”萨伊德有些奇怪。

“应该是为了避免大的动乱，但我看用处不大。武器并非只有枪支，必要的条件下，拳头一样能杀人。”

“这样说没错。”哈德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就该都藏起来，反正后来也没人管，我那把枪可都用了三四年了。”

几人就这样，边聊边走，不觉向西又走过了十多公里。

“好像前边有人！”卡文忽然喊了出来。

原来，是他平板上发现了一个会动的小黑点。随着无人机的高度逐渐降低，屏幕的画面也慢慢变得清晰起来。这确实是一个人，此时他正蹲在地上，用铲子挖着什么。

“这是在布置陷阱？”哈德猜到，因为就在他身后的地上，还放着一些破衣服。

仅过了一会儿，答案就自动揭晓了，那人已经开始往衣服里塞木棍。

“怎么办？”卡文看向邦夫。

邦夫没有说话，又转脸看向了哈德。

哈德愣了下，道：“要我决定吗？”

“是你身上背的东西。”

哈德这才明白过来，他把枪从肩上卸下，装上弹夹和瞄准镜，快速调好了密位。

“你不是要练练吗？这就是个机会。”邦夫对着他说道。

哈德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托起枪身。

但是，哈德之前从未用过狙击枪射杀过人。瞄准镜里，那人依然是蹲着的姿势，全神贯注地摆弄着地上的东西。似乎此时他不是在布置杀人陷阱，而是正进行着某种创作一样。

“是太远吗？”梅切问。

哈德摇摇头，目标的距离不过二百多米，但他的左手却开始禁不住地晃动。

卡文见状主动走过来，将枪管放在了自己肩上，又道：“你行不行，不行的话就让我来。”

“捂上你的耳朵。”哈德斜眼看了一下卡文，然后屏住了呼吸。

倒数五秒，清脆的枪声响起，子弹从前胸穿过，那人便歪向了一边。之后没有任何挣扎，四周依旧安静如初。

哈德深深地把气呼了出来，同时放下了枪。

“你好像压力很大的样子。”卡文忍不住嘲笑起来。

“有点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你觉得这样不够光明磊落？”

“不，是他刚才的那句话。”

邦夫听见后却直接笑了出来，他把枪拿过去对准了那具尸体，紧接着又是两枪，两枪都命中了。

“就算拿块儿石头让你练，最后要瞄准的都是人，这东西本就是杀人用的。打到胸口和头，就算他运气好；他要是不走运，那就再补两枪。你还说自己是猛男，猛男就这点心理素质？”

邦夫的话让哈德无言以对，他惭愧地低下头来。

“我没用过这玩意儿，可能感觉不一样吧。”梅切拿过枪，试着拉了两下枪栓。“但我用它应该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对于杀人而言，没有什么比用刀更有冲击的了。”

萨伊德点头表示赞同：“这东西杀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手指扣动下扳机，就都结束了。不过，好像区别也没那么大，反正知道自己杀了人，习惯了这点就都一样了。”

沙曼和苏银两人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对他两人来说，还从没做过这样的事。

“要是有机会，我真想尝试一下。”沙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啊，一副文绉绉的样子，哪有能杀人的气质。”卡文笑道。

“不，是真的。要是放以前，杀人也得蹲监狱，我这人又不信什么宗教，有了机会当然想体验一把。”

“你这理由让人听着怪害怕的。”苏银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沙曼。

几人边说边走，最终来到了尸体的位置。这人整个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却留着长长的胡须。大概是不戴帽子的缘故，他的整个脸都被晒得黝黑，再混合着浓密的毛发，让人几乎无法看清面相。

萨伊德弯腰在他身上摸索了两遍，没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

“看他这样子，应该是独居的人。”卡文做了判断。

“既然选择了吃人为生，就很难不独居。但说到底，这样也只能苟延残喘，何必呢。”沙曼摇了摇头。

听到沙曼的话，哈德忽然感觉好了一些。好像他射杀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某种吃人的动物，比如狼和黑熊。

六人向西大约又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条河前。

“就到这儿吧，继续往前也没多少意义了。”邦夫摘下口罩，捧起河水洗了下脸。

“除了刚才那个，好像这一路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样子。”苏银说话时又环视了一圈。

“可别放松警惕，你忘了去年的事了？”

卡文的话让苏银想了起来，就是在去年采木耳时，有三人被弓箭射死了。而且，他们最终也没发现攻击者的位置。

“又过去了一年，剩下的人数应该还会减少。但是，他们的危险程度肯定是增加了的。如果再有遭遇，一定要先发制人。”邦夫对另外几人道。

“不分情况吗？”哈德有些惊讶。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在你没有把握的时候。”邦夫转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