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与猫 第二十六章 质疑

傍晚左右，代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门前站着一个女人，正是洛丹。不过代维对她并不太熟悉，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代维先生你好，真的很抱歉，白天的事……”洛丹满脸的歉意中又透出几分着急，放在胸前的双手无措地互相揉搓着。

“你是？”代维很疑惑，示意她进来坐下。

洛丹表明了身份和来意，然后用恳求的语气道：“希望您别和班罗计较，他说话不过脑子，办什么事都很鲁莽。”

“这样啊，那你多虑了。”代维摆摆手，在她对面坐下来。“我倒觉得，他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咱们的人说少也不少，遇到什么事情，确实不能都由我自己说了算。”

“真的吗？”洛丹抬起头看看向代维，几秒后又摇了摇头，接着道：“班罗自己真没什么想法，就是喜欢逞能，别人一撺掇，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白天的那些事您当他胡闹就行了，别太介意。”

“这可不是胡闹，我听说，代表都选出来了。”

“那算什么代表，都是他们早就……”洛丹忽然住了口，而代维依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班罗只是被他们推出来的。我之前就劝过他，没本事就不要……”

“你多想了。”代维将她打断，“发生这件事情是很自然的，而且也不一定就算坏事。只要对我们这个群体有利，任何建议都可以直接提出来。”

“是，我也说过他，有事就该面对面找您说，不该在您和邦夫先生出去的时候弄那些东西。”

“确实。”邦夫点点头表示肯定，然后又道：“正巧，我现在就没什么事，不如你回去把班罗叫来，还有那些选上的代表。大家坐在这里好好谈谈，没什么不能说的。”

“现在吗？”洛丹很是犹豫。

“对，你要是不方便说，我就找别人去通知。”

洛丹和代维对视了几秒，然后缓缓道：“算了，还是我去说吧。”

等她离开后，代维站起身，开始在房子里来回地踱步。关于班罗，他之前是留意过的，也清楚存在那么几个另有他心的人。不过他最初的想法是，等两个队伍分开后再作处理。后天才进行投票，有些东西必须在今天就要申明了。

过了几分钟，代维注意到门外聚集了几个人，并且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又过了一会儿，直到班罗到来后，这些人才跟着他一起走入了房间。

“随便坐就行，咱们不是开会，不用弄那么正式。”代维招呼道。

但除了班罗以外，没人回应，他们全都刻意躲避着代维的目光。

“确实，坐哪里不都是一样。”班罗说着，拉了把椅子坐在了代维的对面，而且，他后边依次又坐了六个人。

代维轻轻笑了一下，把脸转向另一边问道：“你们三个怎么不坐过去？”

“不一样，他们要往南去，我们留下来。”说话的人叫马泰，看起来已经过了七十岁，头发胡子全白了。

“叫我们来是干什么，有话就直说吧。”班罗身子向后仰着，表情里显得有些不耐烦。

“其实就是白天的事。”代维也不打算拐弯抹角，“选出代表来，我觉得也是一件好事，这样每人都可以更好地发表出自己的意见来。要是以后再有什么好的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提，只要是对大家有益，我肯定不会拒绝的。”

代维的话外之音再明显不过，众人听完后全都默不作声。

还是班罗，他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接着抛出来一句：“要是你拒绝了呢？”

这个回答让代维有些猝不及防，他用手向上推了推眼镜，然后问道：“不妨说说，正好大家都在这儿，是什么想法？”

“不不不，不在于什么想法，而是如果你拒绝了，然后会怎么样？”班罗说完，两眼直直地盯着代维。

代维倒也没有回避，思考了一下后，微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你在质疑我有没有替所有人做决定的资格。”

“所以才要选代表出来。”

说完后，班罗摊开双手，然后回头看了几眼。

有三四个人已经抬起了头来。

代维看向他们，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一转，对着班罗道：“确实，我承认，很多时候我做决定时根本没有征询过多数人的意见。但是，我不认为这就是一种疏忽。因为，其实我很早就有意识到这种问题。而且就算所有人都在这里，我也可以继续说出下边这句话，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做首领的资质。谁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但这种意见对整体的决策会不会造成影响，就是另一回事了。”

“你的意思是，你宁愿独断专行，也不愿意听取大家的意见？”班罗身后的人仰起脸来说道。

“虽然你的话很有歪曲的嫌疑，不过我必须得说，是有类似的那种含义。”

“你觉得，仅凭你给大家带来了面粉，所以事事都得听你的？”

代维摇摇头，平静地说：“重点不是听我的，也不是听任何人的，只要是对我们有利的东西，都可以照着去做。”

“又是绕弯子，”班罗插了一句，“有没有利还不是你说了算，你不同意的有什么用。”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我不是所谓的领导，也没根据过自己的偏好下达过所谓的命令。即使存在规则，它肯定也是建立在我们的共识之上的，并非单纯地来自于某个人的制定。听你的话里的意思，那就是我否定过一些更好的建议了，我现在还真不记得，要么你再说清楚一些？”

面对代维的质询，班罗一时没想出该怎么回答。最后他冷笑了一下，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南边？”说话者仍是班罗后边的那人，他将椅子朝一旁挪了挪，露出全身对着代维。

“你们不了解港口的那些人，他们太危险。”

“你不是和他们的首领认识吗？”

“加入他们是有条件的，没那么简单。”

“你上回说只要年龄在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就行，现在我们正好满足，还有什么理由不去？就算再危险，总比在这边挨饿强吧，也不至于连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他的话说完，剩下的几人也把头抬了起来。

代维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神情。

“再危险也值得试一试，大不了就是丢了命呗，有什么好怕的。”又有人补充了一句。

“你觉得呢？”代维又看向了马泰。

“我，包括我后边的两个，和以前一样，还是听你的。你要是觉得不能去，我们就不会去。”

马泰的等人的信任让代维又冷静了一些，他吸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的每个人，最多都只能为自己一人负责。不要往南去，这是我个人的意见，而且我去过那里。如果谁觉得可以去，那么我的建议是，先去了解下再说。你们现在成了代表，做判断的时候更要保持慎重。”

“这个我同意。”班罗忽然猛地点了下头，“既然要了解，就不能不亲身去一趟。我看不如这样，就在明天，我们几个过去看看。”

代维犹豫了两秒，随即答应了，并加了一句：“最好一直走到海边，该看的都看看。如果到时候你们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那我没话可说。”

“那就这样定，还有其他要说的吗？”班罗站起身来。

见代维摇头后，班罗又转身对另外六人道：“走，咱们也得开个会，头次去，也得商量商量。”

等他们离开后，屋子里还剩下四人。

“我们就没那个劲儿折腾了。”马泰看着地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好走的路，边走边看吧。”代维说了句安慰的话。

“咱们本就这点儿人，现在又闹成两队，只恐怕往后会越来越不利。这个班罗，就那门小心思，只顾自己，屁大的本事都没有。”

“代维先生，你也打算去南面吗？”

代维这才注意到，剩下三人中的最后一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此时他正望着自己，有些急切地想得到答案。

“这个，我还在考虑。”代维并没有直接告诉他，接着又反问了一句：“你这个年龄，为什么选择留在这边，是要照顾什么人吗？”

“那倒没有，就我自己一个。但是他们非要投我，那我就只能留下了，去哪边都一样。”他说话时用手挠着后脑勺，露出憨憨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狄秋。”

“狄秋，我记住了。”代维看着他，微微点点头。

马泰把上身往前凑了凑，说：“要是真分了，我们这边你得多留点东西。他们年轻人多，东西没了还可以再弄，就算少一点儿也饿不死。”

“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代维看了他一眼。

“啧！那能……”马泰的神态就像发怒了一样，但也仅仅就是一个瞬间，之后又缓缓道：“不是后天才投票，你可以提前来做。要是真分开了，就算你真的想弄，他们肯定也不会同意。趁现在有工夫，该做的就得做。”

代维不想和他再讨论这个问题，只是敷衍道：“行行，别着急，我想想再说。”

“这能不着急吗？我说这话可不只是为了我自己，要是……”

马泰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代维摆摆手打断了。

他站起身来道：“行，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不早了，今天咱就到这儿吧。”

见此，马泰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悻悻地看了代维一眼，便走出了房子。

次日一早，邦夫把另外五人叫起，商量着去西边看看情况。

“要不要试试那个无人机？”卡文建议道，“如果能用的话，会方便不少。”

邦夫点了点头，他原来还没有想到过这个。

袋子被提过来后，哈德重新掏出来那把狙击枪来。

“要么，也带着这个试试？”

邦夫瞥了他一眼说：“咱们只是去探查，带它有什么用？”

“说不准呢，就算这回用不上，也得稍微练练吧。不然到了真用的时候出问题，那不是干着急。”

这话有些道理，邦夫没再反驳，只道：“行，只要你不嫌重的话。”

几人还没出门，恰巧在通道里遇到了班罗他们七个。

“你们这是？”关于昨晚的谈话，邦夫并不知晓。

还未等班罗他们回答，哈德先上前一步道：“我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那几个代表吗？代表就是代表，干活都比别人积极，这是出去挖蚯蚓吗？”

班罗无视了哈德，直接看着邦夫回道：“我们昨晚和代维商量过了，现在要去港口那边一趟。”

“去那边干什么？”邦夫十分惊讶。

“没什么，多看看而已。你们呢？这是要往哪去？”

“一样，只不过去西边。”

“行，那就各走各的了。”说话间已经到了地面上，班罗先带人朝南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