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万里 第二十三章 南京，南京

万历四十二年腊月二十一日，距离小年尚有两天时间，张永乐一行终于抵达了当今世界第一大城市——南都南京。

张永乐对后世的南京可谓相当熟悉，他当年就读南京理工大学，在这里度过了一段人生中相当难忘的岁月。

此时故地重游，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就跟初到凤阳的感觉差不多——不就是满街古装群众演员的横店影视城么。最多就是更大号的横店，更多的群演而已。

此时临近年关，南京街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张永乐虽然不太在意，但初入繁华的胡沁、刘湖兰，还有远离主流社会十多年的六叔，难免目不暇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一行人穿街过巷，来到了离南京国子监不太远的三眼桥，找到了一家名为丹凤的客栈，包了个上院住了下来。

之所以选在这里，主要是为了等鸟人任千航，同时这里地处南京的中城，交通便利，离国子监，紫禁城和多家勋贵府邸都不远，闹中取静，很适合临时落脚。

还有一点，这里是东厂在南京的一处暗桩，如遇紧急情况还可亮出义父的招牌，也多了份依仗。

张永乐几个进城前就都换了装扮，用的是义惠侯家子弟刘立源这套身份，住店这种事他都不用露面，自有管家董存瑞董六叔出面打理。

安顿下来已是中午，就在客栈里叫了一桌酒席，随便吃上几口，饭桌上顺便把下午要做的事给安排了下。

张永乐的计划是这样的，整个下午包括接下来的几天，兵分两路，一路由六叔带着刘湖兰在南京城里寻一个现成的铺面，大小无所谓，但交通必须发达，既不能太繁华也不要太偏僻，如果是现成的生意也可以直接盘下来。

要求是，赚钱与否不重要，关键是不能惹人注目。这个任务完成后，六叔的另外一个任务在南京城外再寻一处地方，货栈，脚行、大车店均可，要求独门独院，离水陆码头和主要交通要道近，足够大的空地和仓库，合适也买下来。

张永乐自己则会带着金不换和耿发去街市上转转，重点考察一些未来所需战备物资的行情，和部分手工作坊。

再远些的计划就是把南京城作为未来的物资采购供应基地，毕竟这里就是整个大明乃至整个亚洲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和水陆运输枢纽。

吃饱喝得，张永乐就招呼了金不换和耿发，带上胡沁出门了。

本来不想带胡沁，架不住她苦苦央求，加之进城的路上张永乐注意到，此时的大明风气相当开放，街上随处可见各色女子抛头露面，就没再坚持。

既然是要逛，自然的安步当车，坐11路用脚走，没走出多远，张永乐就发现耿发不见了，还以为他迷路了，连忙转头问金不换，金不换却毫不在意道：

“小叔您不用理会耿老，这老头就这样喜欢鬼鬼祟祟神出鬼没的，反正你需要他的时候他保证会出现就是了。”

说实话，这么多天来张永乐没听到过耿发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而且很多时候这人实在是太不起眼了，经常弄得张永乐会忘了还有这么个高手存在。

好不容易想起来，突然有些好奇，就问道：

“不换我问你个事，”

“小叔请讲，”

“义父说耿老十个八个都近不了身，那你呢？”

“我嘛，拳脚不行，但只要有家把什，可以杀人的话，普通人也能对付三个五个的，”意思是打架我一般，给我把刀砍人还挺厉害。

“那对付耿老你这样得几个？”

“用火器的话，怎么也得五个吧，还得拉开距离，用刀的话应该还是十个八个近不了身，”金不换想了想，答道，

“不是说武功再高也怕挨刀么？”

“可耿老又不会站着让你砍啊，再说这刀要是到了耿老手里，我估摸着十个八个都不一定挡的住了，”

“耿老还会用刀？”

“我跟随叔公也快十年了，一共也只见过耿老出手两次，都是空手，不过听说很久以前有人见过耿老用兵刃，一把很小的刀子，但见过的那人回来神情恍惚几天都吃不下饭，谁问都不肯说，估摸着是吓魇着了，”

靠，有木有这么神奇啊，作为武器专家，张永乐这辈子见得最多的，就是现代武器对人体造成的各种巨大伤害，所以骨子里对个人勇武包括所谓的格斗高手是不太看重的，但在大明这个冷兵器为主的时代，还有未来自己将要建立的谍报和特种部队，却都需要这方面的训练，有耿发在，至少教官不用再找了，就是这不说话还谁都不搭理的病，得治。

说话间，三人已经信步来到了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的南市街口。

张永乐需要考察的原材料，首推制备三酸两碱的材料。

军工科技尤其是目前的大明也最需要这几样，可以说是所有一切的基础，尤其是硫酸，号称火药之母。

张永乐需要借鉴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抗战时期八路军的地下兵工厂，当年八路兵工厂为了能在最简陋的条件下，土法制造出硫酸，想尽了一切办法，因地制宜因陋就简可以说完全发挥到了极致，比如他们造硫酸的铅塔就是用老乡家水缸搭建的。

不光是硫酸，其他方面张永乐也准备全面向八路军兵工厂看齐，因为八路军兵工厂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张永乐要建立的大明兵工厂的翻版，完全是同一个级别的，都是土法造枪炮弹药。

张永乐的优势是，技术上比当时八路军军工厂，工匠学徒一类出身的技术人员要高出太多了，大明的制造产业工人更容易获得，大明的原材料获得，要远比当时受鬼子封锁的八路军工厂容易得多，八路兵工厂当年因为弄不到钢材，连榆木炮这种返祖到宋朝的武器也造过，甚至扒鬼子的铁路铁轨来作为最好的钢材来源。

劣势是，八路军可以偶尔能买到或者缴获到一些现在大明无法制备的化学原料，还有部分现代机床和内燃机蒸汽机可以使用，这是张永乐的大明兵工厂无法比拟的。

但也没大问题，因为张永乐面对的假想敌和八路军面对的日伪军能差出N个等级去，部分大明造不了或有相当难度的武器那就不用造，反正张永乐计划的是十九世纪黑火药作为发射药的后装全金属弹步枪，一下子将制备难度降低了好多。

更关键的是，张永乐对武器和弹药的需求量远低于八路军，这也是跟对手实力还有战斗强度有关。整个二战期间，平均两万多发子弹才能消灭一个敌人。大明会有这种情况吗？20发都嫌多！

这也正是张永乐信心所在。

当然，光有十九世纪的枪如果不大规模装备，只是按张太岳的想法小规模特种作战的话，是没办法对付动辄几千数万的假想敌，所以无烟火药和高爆炸药他肯定要弄，用来造炮和爆炸物，还有作为引火药的雷汞，这都需要三酸两碱来支撑。否则以大明现有的黑火药就足够了。

小规模土法造硫酸的主要原料只有一种，绿矾，富含硫酸亚铁，在大明是一味中药，也会被用于染色。

张永乐很快就在一家中药铺里见到了绿矾，很便宜，半钱银子可买一两，估计一家药铺最多也就备个十斤八斤的，就又问了下产地，那药铺伙计也不藏私，直接告知池州铜陵，大概是这玩意一般买的不多，所以也不担心客人流失。

出了药铺门，张永乐问了金不换，才知道铜陵竟然就在两淮境内，离南京只有区区三百多里。

行了，硫酸有着落了！张永乐心里挺高兴，出师顺利。至于制备硝酸的硝石，这玩意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特产，张永乐都懒得问，到时候直接找人买就是了。

有了硝酸就等于有了雷汞，但起爆药还需要氯酸钾，这个制备就稍微有一点难度，张永乐也有计划，暂时不需要考虑。

黑火药他也不准备自己搞，已经问过义父了这玩意由他出面很容易买到，大明最大的火药仓库京城的王恭厂就是宫内兵仗局的太监监管。

那么接下来，张永乐需要重点考察的就只有手工匠人了，包括铁匠，打首饰器物的银匠，锡匠，铜匠，烧瓷器陶器的窑匠，吹烧琉璃的琉璃匠，还有此时应该已经存在的钟表匠。不过这时候一直陪着有些气闷的胡沁在一旁拉了拉他袖子，小声说道：

“公子，奴家想去那边看看……”

张永乐顺着胡沁手指方向一看，是家专门卖胭脂水粉的店铺，不由得暗骂自己太粗心，出来逛街哪能不照顾下自己女人的购物情结呢？就没多想很干脆的答应了，又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塞到她手里，

“去吧，看中啥就买，银子不够再来找我拿，注意别走远了等下去前面的南货铺找我们。”

“多谢公子！”胡沁兴高采烈跑开了，

张永乐笑着摇了摇头，又带着金不换慢悠悠的向下面那家挂着“东西两洋货物俱全，精修自鸣钟”旗幡的南货铺走了过去。

进到铺子里，发现里面很大，琳琅满目摆了不少东西，除了几架自鸣钟外，有倭国来的倭刀倭扇，各种南洋的香料，还有西洋的镜子银器，甚至还有几把做工相当精美的火绳手枪，其中一把更是转轮打火的，明显是大名鼎鼎的基弗斯转轮打火枪的仿制品，也是燧发枪的鼻祖，算算时间，正该在此时出现。

这枪本身就是钟表匠发明的，结构复杂精细，只是打火率低了点，六到七成，通用保障性也差些。

张永乐后世在国外留学期间，见过这种枪，是在博物馆里的玻璃展示台里，只能看不能摸，这回竟然有机会买到，自然不会错过，连忙招来了掌柜，问道：

“这手铳怎么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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