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缘奇旅 第3章 生死相随

自梦珍诞生那一刻起生宝生活便开始发生全面变化。

纷乱稀疏头发被剃光，乱糟糟胡须刮干净，穿上合体衣裳，脚蹬柔软棉布鞋袜。

每晚八时整，即被梦珍脱个精光，婴儿似抱起来，放进大浴盆里泡温水，轻搓慢洗。出水后，大浴巾包起来，抱上床擦干净，而后从头到脚细致疏理轻柔按摩。一切做完，再将生宝抱进柔软被窝睡觉。

床板也由在原先生硬木板床换成宽大柔软席梦思床。

生宝之前忙惯了，每入夜反精神，睡不着，为哄生宝睡觉，一张橡皮娃娃脸、一身破漏塑胶皮的梦珍侧卧床上，与他面对面，不厌其烦轻哼曲调，直到生宝睡着。

生宝尽管一身赤裸，老到皮包骨头，弯腰驼背，非常难看，面对梦珍却无不适，也不尴尬，除过两人非常熟悉，更重要还是他所面对的并非一个女孩或者女人，而是一个披着一张陈旧残破塑胶皮的机器人。

早七时，梦珍唤醒生宝，为他穿衣洗脸。牙他自己刷。

收拾停当，早餐备好，水煮鸡蛋，几样蒸煮食物，外加牛奶。

吃完，如果天气好，梦珍会安排生宝去院中转圈散步。或晒太阳，同时负责接收各种快递，包括接收在附近超市、商店订购的食品、生活用品等。

遇天阴或刮风下雨，或者太阳过大过猛，则让生宝在堂屋活动，或站或坐或在躺椅上休息，留意院外动静。有人送货上门，出面接货。

偶尔外出完成梦珍交办事项。

出门不是走着去，由梦珍召来出租车。

梦珍把自己关进卧室对面杂物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见人，更不敢被人发现。

对外联络使用网络手机，以生宝名义，由生宝出面。

为提高网速，还将家中网络连上星链。

为使用方便，将手机拆散，装进大脑，对外拨打电话微信短信手机银行等，动脑不动手；学习知识、查阅资料、网购各种商品，不用键盘，以心操作。

还让生宝去证券公司开通交易账户。把家中余钱全部转入其中。自此，不论购买什么，再无资金顾虑。

生宝对梦珍所做一切一无所知。即便心有疑问，也懒得问。奋斗一生梦想终于实现，全身心放松下来，所有一切对他来说已无太大意义。若说还有担心也只在梦珍，担心她死脑筋，转不过弯儿。还有就是，梦珍完善自身需要时间，他得帮她盯着点儿，除过这些，再无其他，了无牵挂。

生宝每天除过休养生息，主要任务就是接收各种送货上门。

至于买些什么，做什么用，花了多少钱，一律不管不问。

偶尔进杂物间旁观梦珍操作，只知她忙，具体忙些什么也没心思问。

但觉一切已经结束，对机器人再无心思、精力，甚至没了兴趣。

如果此时梦珍还是死在那儿的傻瓜机器，他肯定停不下来，必须一直奋斗。而今，梦珍有能力完善自身，而且水平明显高过他，他再为之操心不止添乱，还显多余。

他想做的事梦珍在做，而且做得更好。

至于梦珍所说返老还童、成夫妻、生孩子以及同生共死之类，权当笑话。

心知自己时日不多，但求能够多陪梦珍几天。

至于梦珍怎么花钱，他不想管不想问，花光了无所谓，这些钱本来就是给梦珍花的。何况梦珍做事认真，没有乱花钱迹象。

如此这般，一晃一年过去。在这一年当中，生宝只知梦珍不停忙，具体忙些什么，不知；忙出结果没有，不知；还剩多少钱，不知。

有所感知的只是，由于吃得好，睡得香，生活有规律，外加梦珍精心护养，他身体越来越好了。

除过院中转圈，还能院内小跑。不再尖嘴猴腮，腰板挺直了些，由之前圆形大弯虾，变作椭圆弧线虾。

精神状态也胜似以往。

生宝以为他和梦珍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某天他于梦中仙逝，以为这是他此生的最好最美最圆满结局。唯担心他走之后梦珍怎么办？这个问题在他离开之前必须解决。然而，思来想去，除过坚决防止梦珍自残，彻底扭转随他而去念头外，想不出梦珍未来人生路究竟应该怎么走。

这天清晨，尚在睡梦中，被梦珍唤醒。

“老公，快起来，看看我模样如何？”

生宝张开朦胧眼，老眼昏花努力看，逐渐看清眼前面孔，吃一惊，一轱辘爬起来，揉眼再看，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梦珍之前身披一张破旧充气娃娃皮，脸是一张花里呼哨橡皮脸，两只眼从两只孔洞往外看，既滑稽又可怜。

生宝之前最头疼梦珍身体，若有办法，绝不会网购充气娃娃为她妆扮外形。

相对来说，把她身体做成金属框架容易，做成如同真人一般有血有肉的身体其难度远远超过电路机械甚至大脑软件。

然而面前梦珍不仅真人，还非常漂亮。一米七八个头，秀眉大眼，口唇端庄，身线婀娜，风华正茂，青春洋溢。

生宝左顾右盼，感觉陌生。

确实陌生，之前梦珍根本不是这副模样。

“你这……”抓过梦珍手，老眼昏花仔细检查。

首先看到几条黑黄枯枝，那是他的手，握在一条白晰手臂上。手臂平滑柔顺，好似凝脂，与真人无二。

生宝感慨，没想到梦珍本事这样大水平这样高！

“你是怎么做到的？”抬眼撞上貌美如花，很不习惯，赶紧躲避，却又贪娈。

“网上查资料学的呗！”

“了不起啊！”

梦珍动手为生宝穿衣，生宝愣那儿任其摆布，仍在做梦，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不论怎么看，梦珍都像真人，而且如此优秀出众……

刷牙时不停照镜子，恨自己老，无法像梦珍所说那样与她……

洗漱毕，梦珍带他回卧室，给他换一身新衣裳。

“自今日起，你正式成为我老公，咱俩一起打扮，算是庆祝，也是新生活的开始。”

生宝摇头。“这事说说可以，不可当真！”眼望梦珍，自惭形秽，心底泛酸。

梦珍一双执着大眼望过来。“我说过，一切才开始，不能死心！”

“对了，记住。在家你怎么称呼我无所谓，出门千万不能叫我老公。你看，咱俩年纪相差过大，老夫少妻，十分可疑！”

“那咋办？叫什么？直呼其名？”

“这样，出门在外，或在外人面前，你扮我女儿。”

“哼，甭动歪脑筋。我决定的事情，谁都别想改变！”

“不是，我是说……在家怎样都可以，出门在外……”

“好吧，可以答应，但是，那是演戏给别人看，别想蒙混过关。否则……”

“你看，你这副样子，我怎么舍得……”生宝扭动身子。

梦珍一乐。“我就知道你见到我这副模样一定会动心！我在网上学过人的生理心理，知道人是怎么回事。”

“对了，在咱家院子里你同样不能见人，否则立马引起轰动，再难隐藏！”

“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这么漂亮，人间罕见。我情况人人皆知，院里突然冒出个大美女，肯定来问。到时怎么解释？说是我家亲戚？我情况大家清楚，没人信！一旦人肉搜索，查你底细……”

“好吧，我再躲几天，等一切准备就绪，咱俩立即离开。”

“离开？！去哪里？！”

“正在筹划，还没确定。”

生宝犹豫。琢磨会儿。“确定之后你一人去，我留这儿给你看家。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在家呆着，和你一起过几天舒心日子，等我死了，你再离开；或者，不用等我死，你先走，有空回来看我一眼……”

听罢生宝言，梦珍气愤难当。

她没想到，她如此郑重其事，竟被生宝当作哄开心。

“怎么回事？你不信我？想气死我？！”

梦珍腾地站起，正面生宝。她太高，生宝弯腰驼背在她面前像小孩。

“既然你这么想，那好，从现在起，咱俩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在这儿等死算啦！我绝不食言，你死我立马跟你去！实话告诉你，我现在想食言都没机会了。因为，我制作了一套自毁程序装进大脑，只要你死，自毁程序立即启动！”

这回轮到生宝震惊，愤怒。

心说梦珍不仅随了他个性，还有过之而不不及，做事如此决绝。梦珍这样做，等于剥夺了他死亡的权利。否则，得带着他毕生心血一起去见阎王。

这比要他命还要惨还要狠！他命可以给，梦珍不能死；若要梦珍活，他命必须留。

然而，这次对抗的是自然规律，非技术所能解决啊！

“天呐！你疯啦！”老骨头蹦起来，目龇俱裂。

如果仍是以往身体，很可能就此倒地气绝。

“你非要把你这么珍贵的生命和我这个死老头子捆绑在一起干嘛？！我说过，自然规律不可违！唉……快，快快，快把自毁程序拆除掉……听话……否则我……死不瞑目哇！”

满眼涌泪，两腿发软，几欲跪地哀求。

“我把自毁程序混进大脑里了，无法清除，不能解除，这辈子只能这样！”

“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呀！！！”

跺脚，抖作一团，眼看要背过气去。

梦珍抱他上床，为他舒胸抚背。

生宝面色青紫，憋愣良久，透出一口气。

梦珍不吱声，继续为他疏理。生宝渐平复。

梦珍不敢放松，脱去衣服上床把生宝抱进怀里贴身检测各项生理指标。没想到，这一抱，反令生宝屏住呼吸，心跳呯呯似要蹦出嗓子眼儿。

其时，生宝正恍惚，忽入温柔乡，登时眩晕。

生宝自童年脱离母亲怀抱后再未如此接近女性。尽管老朽，且处半昏迷状态，仍受强烈刺激。

梦珍不知缘故，测得生宝心脏狂跳呼吸停止。急忙起身，准备抢救，却引来生宝惊人之举，但见他猛然窜起，一把抱过梦珍，死死搂在怀里。梦珍先是一愣，继而会心一笑。顺势把老头揽入怀中。“我早知道，我这种妆扮一定会吸引你，让你从心底里燃起渴望！告诉你，这只是开始，将来好事多得很！你只要好好活着，我会做你最好最美老婆！”

说罢，用一身美躯将生宝包裹起来。

生宝再入温柔乡，一阵激动，呼吸深而沉，心跳强而有力。梦珍放下心来。搂过生宝，美颜贴在老脸之上，不一会儿，生宝浑身燥热，大起胆子观美女，两眼被吸住，再难离开。

梦珍轻抚生宝面颊。“我知道你为了我什么都舍得，甚至可能因为担心拖累我而扔下我自己死掉，或者悄悄跑掉……”梦珍放缓口气。“我设置这套程序不是为了栓住我。我不用栓着，我决定了的事情一定会去做。我制作这套程序完全是为了栓住你，防止你产生其他想法。现在好了，咱俩生死一起，谁都逃不掉，想到我会随你死，你一定会想办法活下去。这样我才能放下心来做事，不然还得处处防着你、担心你、操心你；还要成天苦口婆心做你思想工作……”

“唉，你呀……”生宝摇头、无奈。他没想到，梦珍不仅做事决绝，还设计精巧，让他无路可逃。

他之前确实想过等到一切安顿下来之后，再劝梦珍放弃不切实际梦想，勿为幻想努力，然后以梦珍为伴，安度晚年，直到撒手人寰……

实在劝不了，变作拖累，甚至可能危及梦珍性命，就逃走，或者……自杀？

他死了，不在了，梦珍无法继续做梦，因为梦想对象已经消失。届时，梦珍或能回归自然，过她自己的生活，做自己的事，度过她自己的人生。

至于梦珍应该有什么样的人生，他在死前或能想出一条好路，可以让梦珍顺利平稳安心地生活下去……

没想到，梦珍竟然把后路全部堵死，逼着他重披战袍，再上战车，与不可能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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