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雁南归 第八章 绣衣卫

孙怀景习惯了塞外的苍莽与烈风，一时间还无法适应中原的繁华盛景，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在西京城中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两日才开始考虑自己该如何在这里立足的问题。

然而他悲伤的发现，自己没有能糊口的一技之长。除了用剑，他什么也不会，貌似除了从军，也别无出路了。

可是孙怀景自由惯了，受不了军队中的条条框框。思索再三，他决定先去一趟西京城中最大的佛寺，也是整个西北最大的寺庙——开元寺。

当年太祖皇帝打天下，佛门出力众多，所以在太祖坐稳江山后，便大力宣扬佛教，不仅将佛教提到了国教的地位，更是将大方丈加封国师，各州府修建佛寺，将佛教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远远超过了儒、道两家，成为三教之首，百姓也开始信奉佛祖。

孙怀景找了个客栈落脚，便出发前往开元寺。

云寨和泉寨这样的穷苦地方，是没有佛寺的，顶多有几个云游和尚，可是西京不一样，位列四大城之一。

孙怀景勉强算是半个信徒，既然来了西京，那便一定要去开元寺看一看。

开元寺位于内城，这也是寻常百姓能进入的最里面的地方。再往上就是权贵们的宅邸，有军士守卫，常人不得入内。至于最高处的王府，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轮廓，可望而不可及。

一辆马车从开元寺外疾驰而过，车厢内有两人，均是身着玄色锦袍，所不同的是一人衣服上绣有飞鱼，而另外一人却少了飞鱼图案。

所谓飞鱼服，龙头、鱼尾、飞翼，绣有飞鱼图样的公服，便是飞鱼服，按照大周律法，非三品不可身着飞鱼服。且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飞鱼服只有绣衣卫和内部高官才可穿戴。

那么这两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对于百姓来说，绣衣卫无疑是一个很恐怖的名字，上至权贵，下至百姓，对绣衣卫无一不是谈而色变。因为绣衣卫是皇帝意志的最直观的体现，有侦缉天下之权责，虽然在名义上归属总卫府统领，实际上却是帝王直属，拥有独立于刑部和大理寺的诏狱和刑罚体系，自成一体。

绣衣卫在京都的总办事处名为白虎堂，在各州府也有分设的办事处。分府设都督佥事，府下所属州，设督察使，郡设巡弋使，县设巡察使，位于京都的白虎堂中，则有三位大都督，总掌全局，被世人在私下里被称作是绣衣卫三雄。

大周建立之初，滥授名器的乱象尚未发生，除了那些王公侯爵，被授予一品的大官尚在少数，很金贵。除去当朝内阁首辅和三军总都督等寥寥数人，再无一品之职，即便是绣衣卫大都督也不过是正二品的官职，其中掌印大都督被特批加持至从一品，都督同知从二品，都督佥事正三品，地方督察使从三品。

西京虽然只有一城，但其地位却等同一州，也是整个西北绣衣卫的核心之地，那位既然能穿飞鱼服，那么也自然不必多说，正是西京绣衣卫督察使。

他姓冯，单名一个松字，是西京绣衣卫督察使，也暂代西北都督佥事一职，可谓是整个西北地界最有实权的人物之一。

冯松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快速远去的佛寺，面色一沉道：“孔林，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恭敬的回答道：“回大人，尽可放心。”

冯松点点头道：“近日我一个世侄来到西京，今日要来，我脱不开身，那件事就由你去操办，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

黑衣男子低声应下。

冯松放下窗帘看向面前这个自己的心腹之人，调整了一下语气，缓缓说道：“孔林你可要记住这是一件大事，若是成功，你我再进一步毫无问题，你将成为新的督察使，而我也能正式领下西北都督佥事的名头。”

孔林受宠若惊，脸上的激动之色无法掩盖，“卑职感谢大人提点！卑职定当鞠躬尽瘁，不辜负大人的期望。”

冯松冷然一笑，“现在道谢还为时过早，这件事情是白虎堂赵都督亲自交代的，不能有半点差池，若是办砸了，虽然不至于丢了乌纱帽，但是在咱们绣衣卫里，若是被那位都督记下了不是，那这辈子便再无出头之日。”

孔林面色微变，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冯松闭上眼睛，露出几分老态，自言自语道：“至于今日要来的这位世侄，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是从掌印都督那过来的，指不定就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我得亲自过去一趟，两边谁都怠慢得罪不得啊。”

马车在西京城最北边的一栋建筑前停下，冯松独自一人下车，这里便是西京绣衣卫的总部，而此时偏厅中，有一人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冯松这个执掌整个西北绣衣卫的大员走入，他并不谄媚，也不惊恐，只是微笑着，像见到了家中和蔼长辈一般。冯松也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因为常年接手诸多阴暗之事而变得冷然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亲切的笑容：“世侄久等了，公务繁忙啊！”

若是孙怀景在此，他便能一眼认出，这被冯松称作世侄之人，正是那位骑着夜照玉狮子的白衣公子杨平晏，此时的杨平晏神情自然，拱手道：“是小侄叨扰了世叔。”

冯松挥了挥手，屏退旁人，待到两人落座后才开口问道：“西北之地苦寒，这临近冬天尤为如此，世侄不去那繁华江南过冬，却跑来这边塞之地，世叔想不明白。”

杨平晏淡然道：“实不相瞒，小侄这次本意便是游历塞外，可临行前家父却嘱咐我了几句，让我向世叔您转达。”

“世侄请讲。”

两个多时辰后，冯松亲自将杨平晏送出绣衣卫，从始至终挂着的让人瞧不出半点破绽的笑意与温和，也随着玉狮子的远去而消失不见。

冯松轻轻揉了揉有些僵硬了的脸，一名黑衣女子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大人，这些京都贵公子，看似谦恭礼让，实则眼高于顶，胸中城府更是不知凡几，打心底未必看得起我们这些地方上的，您今日送出的香火情，他未必承下了。”

冯松双眼微眯，轻叹一声，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我们不能在这个荒凉之地一直待下去，既然总要回京都，那提前铺路，便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