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雁南归 第三章 小人物，大志向

孙怀景，生在西北，长在西北，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士，可是，在他的面庞上却看不到西北汉子的那种粗犷和粗糙，反而有一种江南男子的柔和之美。老人们都说，他这就是“北人南相”，是有大福气的。

但是现实却事与愿违，他不知道自己出身何处，父母是谁更不得而知，打他记事以来，就是和寨子里的教书先生一起生活，连“怀景”这个名都是先生起的，他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更没有什么谋生手段，要不是小时候偶然遇见的那个老人教了他几日本事，可能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个角落结束自己糊里糊涂的一生。

这几位大人物自然不会对孙怀景的过去和故事感什么兴趣，对他们而言，区区二百两银子也没什么，还不足他们一场花酒开销的零头。

那位白衣公子的目光落在孙怀景背后的长条状物品之上问道:“孙怀景，你会用剑？”

面对这位家里的门守都比自己高上一等的贵公子，孙怀景用略带西北口音的话说道:“算不上会，但是西北毕竟比不得中原，这里常年有马贼盘踞，亡命之徒也不罕见，若是不会一点防身本事，我也不敢向你们做出包去包回的承诺，不过事先说好，那地方确实邪门，这么多年进去的人，没有几个能活着出来的。”

白衣公子脸上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轻蔑与不屑，孙怀景的这番话，就像井下的蛤蟆对雄鹰描述它所处的井有多么深。那四名带刀男子更是毫不掩饰的放声大笑。

孙怀景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面色严肃地又说了一句:“你们确定要去么？”

一位身形高大的带刀男子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佩刀哈哈一笑道:“这就不劳烦小兄弟担心了！毕竟吾等皆已成人，不会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当地的贵公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又往孙怀景脚下扔了一张百两银票说道:“不就是要钱吗？别啰嗦了。”

孙怀景面色微微一变，身后长剑似是颤动了一下。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女子看似漫不经心的抬起头，面纱与兜帽下的双眼再次看向了孙怀景。

孙怀景没有去看一眼那张银票，只是平静地说:“几位应该都是富贵人物，你们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一个小小的草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我还要问一遍，真的没事？”

白衣公子已经隐隐有些不悦，强压了怒气，冷淡道：“就算天塌下来，本公子自然也不会拿你一个平民当替罪羊，就算真的出了事，本公子也不至于和你一般见识。”

孙怀景这才弯下腰捡起那张银票，小心放入怀中，点头道：“好，现在就走吧。”

白衣公子低沉地“嗯”了一声。

孙怀景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甚至没走出过西河，只是从来往客商的嘴里听过不少趣闻，又哪里懂得这些贵胄子弟心里的花花肠子有多少？所以他一直纳闷，这些上流人为什么一定要去那个地方？莫非那里有什么宝物？但是这些高坐贵堂的公子小姐们，如果真的想要宝物，也没有必要亲自涉险，找几个替死鬼探查一番足矣。如果真如他们所说，只是为了看看那里的景，那孙怀景真的觉得，这些贵公子和大小姐的脑袋比被驴踢了还夸张。

但是转念一想，他一介平民，又能怎样呢？他不由得摇了摇头，继续领着七人七骑离开泉寨，孙怀景健步如飞地飞奔在前，七匹骏马紧跟其后。虽然他是个小人物，不明白这六匹宝马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徒步而行和策驰宝马，中间差了可不止一个档次，也绝不是自己手中这二百两银子所能相比的。

孙怀景看似瘦弱，但是体能极佳，在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后，孙怀景略显疲惫，六个男子却不觉得累，唯独那名女子提出休息一下。很明显，其余人唯白衣公子马首是瞻，而白衣公子又对这位骑着飒露紫的女子唯命是从。女子说出的话，便万万没有不服从的道理。孙怀景就更不会反对了，他一路徒步而行，体力消耗了不少，一会儿更是要进入那片危机四伏的死地，趁着休息之时多恢复一点保留点体力，没有任何坏处。

一行人各自休息，孙怀景独自坐在滦河边上的大石头上，对着奔腾的河水暗暗出神。

身着大麾的女子翻身下马，来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你会用剑，师从何处？”

孙怀景满脸警惕疑惑地说道“我师父。”

听到这个回答，女子微微一愣问道:“你师父是谁？”

孙怀景思考了一下说道:“师父就是师父”他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也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

女子轻轻一笑道:“看得出，你是有修为的，虽然不高，但是在这种偏远之地已经很不错了。”

孙怀景微微一惊:“你怎么看出来的？你也练剑？”

女子甜美一笑，有些得意地说:“我不练剑，至于你有没有修为这件事，我刚刚还不确定，不过现在倒是肯定了。”

孙怀景后知后觉，尴尬的咳了一声说道:“那你也一定是个高手吧。”

女子轻轻抿嘴，莞儿一笑没有说话，只可惜，她的面容藏在面纱与兜帽之下，孙怀景没能目睹这一番动人绝美之景。

女子两次打量孙怀景，两次都是觉得面前这个男子有点意思。但是，第二次打量之中却是多了一份惋惜之情，她惋惜男子出生于这片荒芜之地，没有机会去看一看外面广阔的世界。

毕竟，她至此都觉得，井底之蛙，再怎么有志向，也不过是一只癞蛤蟆罢了。

女子再次开口问道:“你的师父和父母呢？”

孙怀景哈哈一笑道:“不瞒你说，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是跟着先生长大的。至于师傅，我已经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女子沉默了，欲言又止，仿佛想要道歉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到这一幕，孙怀景拍了两下自己的脑门，笑着说道:“我孙某人既然能活到现在，那就是老天有大事儿让我去做，既然如此，我也要活个人样出来才行。”他指了指后背背着的长剑，又补充了一句:“再说，我还有它呢！”

女子微微一怔，喃喃自语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没有听清下意识问道:“什么？”孙怀景从小没读过多少书，他也许不明白这段文字里话语的意思，但他却知道一个最浅显的道理，即便是井底的癞蛤蟆，也有跳出去看看外面广阔天地的那一天，自己虽然是一个小人物，但他的却也志在天下，或许总有一天，自己的志向，也能够实现。

“没什么。”女子转而又说“无晴，晴天的晴。”话语很突然。

孙怀景疑惑地看了无晴一眼，说道:“为什么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叫无晴的女子摘下黑纱，看着孙怀景的眼睛说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罢了。”

孙怀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满脸都是温柔，满身尽是秀气。只见她抿着嘴，笑吟吟地瞅着自己，肤白如新剥鲜菱，嘴角边一粒细细的黑痣，更增俏媚。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