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雁南归 第十二章 红粉一剑最诛心

彻底解决掉慧能和尚之后，孔林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自己那名多年的心腹还没回来，他虽然平时仗着自己的修为行为散漫，但在任务上向来严谨，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想到这，孔林没由来的一阵心悸，莫非是出了什么纰漏？

想到这，他不敢疏忽，留下三十人把守佛塔后，便带着大队人马向正殿而去，刚到此地，便看见了那绣衣刺客，也就是自己的心腹爱将被无数剑气斩成一摊血水。

绣衣刺客有多大本事，他是很清楚的，实打实的三等巅峰修为，手下亡魂无数，厮杀经验极为丰富，全力一战之下不输二等大高手，这样一个佼佼者，就这么死了？

孔林眯起眼，望向罪魁祸首，然后他发现自己竟然看不透对方深浅，不由得压着怒火问道：“阁下何故伤我绣衣卫之人？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怕在下难以给上头的大人一个交代了。”

老者轻声道：“老夫杀人，何曾需要向旁人解释了？想杀便杀了就是。”

孔林闻言面色大变，身后之人齐刷刷将兵器对准了老者。

他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平静道：“笑谈戮尽百万兵，手中青锋血犹腥。世间来人不开眼，犹自喋喋问姓名。”

孔林终于按捺不住，脚下一点便向后飞快退去，与此同时，在他身后的绣衣卫们则是齐头并进，结阵而立，宛如一堵密不透风的铁墙。

老者甚至没看一眼，抬手轻轻一划。

于是老者身前便多了一把无形的剑，向着那堵铁墙飞掠而去。

剑意无形，剑气无相。

这便是奈何剑法第十一式，无相无形。世人早已忘记奈何剑法到底是什么，毕竟一甲子，六十年，太久太久。哪怕在甲子之前，有人从用奈何剑法让整个世界受到了粉身碎骨的痛，但在甲子之后，伤疤好了，疼也就忘了。

甚至这些掌管这无数秘辛的绣衣卫也都不怎么了解了，孔林，虽然听说过大名鼎鼎的奈何剑法，但就像来到西京前的孙怀景，仅仅是听说过，从未亲眼得见。

此时此刻，这位老者就要让世人记起曾经的痛楚，让奈何剑法，重现世间。

至于孙怀景的那三剑，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罢了。

只有亲身经历之人才能体会到老者这看似平淡的一划有多么恐怖，竟直接视层层铁枪铁甲如无物，直接斩过人墙。

下一刻只见这百余名绣衣卫上半身全部飞起，下半身还保持马步之姿立在地上。

他们手中的兵器，身上的铁甲，无甚损伤，而整个人却一分为二。

只是伸手一划，绣衣卫尽数死绝，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甚至让老者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靠在墙边的孙怀景看着这一幕睁圆了眼睛。

他一直觉得师父是高人，但没想到师父竟然这么厉害！

退到远处的孔林刚要弯弓搭箭，看到这一幕，目眦尽裂，整个人除了恐惧，什么情绪都没了，身子不受控制的颤抖。

下一刻，他转身用尽全身的力气飞奔逃遁。

老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挪动半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喜不悲，就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让人感觉，杀了绣衣卫好像不是什么大罪。

老人对着孔林的背影轻轻一点，好像只是点了一下。

正在拼命逃跑的孔林如遭重击，整个人身形一顿，随后浑身一软，在地上滚了几圈，便再无动静。

老人轻叹了一口气。

随手杀掉这些在他眼中如同蝼蚁一般的绣衣卫，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挑战，更生不出什么成就感，若非为了小怀景，他真不想和绣衣卫扯上关系，尤其是这种足以让隐匿行踪多年的他暴露在绣衣卫高层眼中的交集，但如果对方真的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怕就是了。他初次握剑，他的师父就告诉过他，人心如剑心，可存敬畏，不可怯懦，若是事事三思，处处考虑，让三尺青锋尘封于鞘，那不如不练剑。

孙怀景靠着墙，兴许是刚才太过激动兴奋，竟是一时之间忘了疼痛，这会儿回过神来，轻轻一动便是钻心之痛，他龇牙咧嘴，吸了一口凉气后喃喃自语：“怪不得先生说我这辈子有大福气，迟早遇贵人，原来就是说的师父啊！”

刚好听到这句话的老者气笑了，笑骂道：“贵人？你小子知道个屁的贵人！”

孙怀景撇了撇嘴，老人来到他身边，用那双略显老态的手掌在孙怀景背后几个位置轻轻一拍，接着便是伴随着孙怀景闷哼的喀嚓声。

老人瞥了一眼孙怀景，淡淡说道：“伤口已经止血，过几天就好，至于别的，骨头没断，无妨。”

孙怀景从地上爬起来，将天权重新收入鞘中，然后活动了一下身子。

老人平静道：“你就跟我走吧，我把十年前没教完的剑法给你教完。”

孙怀景重重点头。

老人又把视线落在了慌乱无措的小尼姑身上，顿了一下道：“你也跟着老夫一同走吧，开元寺已经死绝，西京肯定待不下去了。”

小尼姑愣了一会儿后，猛的捂住嘴巴，娇小的身躯不断抖动，泪流满面。

老人对孙怀景使了个眼色，让他去解决这档子事儿，然后独自走到大殿之外。

而后殿外随即响起了一阵嘈杂之声，有利器透过血肉斩断骨头的声音，也有人临死前的呻吟，只是片刻，又重回宁静。

殿内，孙怀景面对哭的梨花带雨，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尼姑，手足无措，他也满脸慌张。

犹豫了一会儿，见小尼姑哭累了，他伸手帮小尼姑擦掉眼泪，轻声道：“死者已矣，这是没有办法的，可活着的还活着不是？刚才那些绣衣卫你也看到了，穷凶极恶，杀人如麻，咱们也算共患难，就是患难与共的兄弟了，所以你听兄弟一句先跟我们离开这是非之地，到时候你要返回佛门也好，还是去别的地方也罢，都是可以从长计议的，只要活着，就没到绝路。”

名为末情的小尼姑抹了一把眼泪，抽泣着点点头。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依靠别人，所以很多冰雪美人就是这样被拿下的，现在的小尼姑，就正处于最脆弱的时候，平日里相处的师长同门都被绣衣卫屠戮殆尽，若不是孙怀景出手相救，恐怕她现在也早已身首异处了。惊恐与悲伤之下，她乱了分寸，于是对面前的孙怀景言听计从。

孙怀景看着面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精致的小脸儿已经哭花，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呢，就算我不顶事儿，还有我师父呢！你也看到了，我师父是高手中的高手，杀人都不用拔剑，这些绣衣卫奈何不了我们的。”

神情黯然的末情点头道“孙大哥，我……我听你的。”

当孙怀景从殿中走出之时，殿外已经是尸横遍地，血气冲天，好似人间炼狱。

老人就站在遍地尸骸之中，背负双手，静静看着皎洁的圆月，孙怀景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冲了个趔趄，回头捂住末情的眼睛，不让她去看这人间惨剧。

末情隐约也明白了孙怀景的用意，默默跟着孙怀景回到大殿之中。

片刻之后，老人重新回到殿中，在身后留下一连串刺目粘稠的血色脚印。

末情躲在孙怀景身后，小手紧紧攥着孙怀景的袖子，在看到老人的目光后，如同受了惊一般，将大半个身子躲在孙怀景身后，只露出一张小脸怯生生道：“前辈好。”

老人看着面前这一对年轻男女，忽然露出一抹笑容，轻声说道：“天下名剑不知凡几，红粉一剑最是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