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诀 莲塘误少年

柳破三人和一众弟子喝酒庆祝，席间一个万柳山庄的弟子喝醉了，叫一旁的小厮给他倒酒，那小厮正是郑西河。

万柳山庄的弟子醉酒之后有些不清醒，郑西河倒酒不熟练，将酒倒出来了些。

万柳山庄的弟子勃然大怒：“你会不会倒酒？”

郑西河本不想多惹事，此刻赵祁不便出来帮他说话。赵祁倘若是没输给柳风，那么此刻绝对会站出来为郑西河出头，但此刻他却犹豫了。

万柳山庄的弟子不依不饶：“你个臭干活的，没爹妈的……”

万柳山庄的弟子突然闭上了嘴，郑西河最不能忍受别人说他没父母。郑西河飞起一脚，万柳山庄的弟子被踹在地上。

柳破想要出手却被赵断魂拦住了，赵断魂看出郑西河用的是铁枪门的武功，铁枪门的武功向来不准外传，这小子怎么会的？

郑西河的武学天赋极高，他在铁枪门的招式中加入了自己的理解，他的功夫融汇贯通，郑西河打红了眼，在他又一拳想打下去时，被赵断魂抓住了手腕，此刻郑西河冷静了下来，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他听别人说有小厮偷学铁枪门功夫被赵断魂发现，赵断魂废了他的武功，挑断了他的手脚筋。

赵断魂冷冷道：“你的功夫跟谁学的？”

郑西河看向赵祁，赵祁低着头吃饭，并不看他，郑西河不想连累赵祁，于是一梗脖子道：“我自己偷偷看着学会的。”

赵断魂看出他在撒谎，赵断魂看向柳破，柳破道：“是那弟子自己找打，怨不得别人。还请赵帮主饶他一命。”柳破自然知道郑西河偷学了武功，只是此时他不便多说，也就只能当不知道了。

赵断魂微微一笑：“你武学天赋很高，假以时日，必成大气。这样，你之后随着祁儿练武，做祁儿的师弟。”

赵断魂看出了他在撒谎，只是赵断魂并不在乎他是在哪学的武功，他自知命不久矣，就想在自己临死之前多给铁枪门留下几分保障。而他知道，以这小厮的天资，之后必能成为高手。而是否能对铁枪门有利就看赵祁的了。

赵断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西河！”

赵断魂松开郑西河的手腕，赵断魂脸上的表情让人琢磨不透，痛苦之中夹杂着愤怒。

赵断魂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那行，那你先出去收拾东西，到时候去找你师父就行。”

郑西河走后，看着赵断魂脖子上爆满青筋，清风道长摸向赵断魂的脉搏，低声对赵断魂道：“调整真气，你的真气岔了。”

赵断魂看向众人：“诸位吃好喝好，在下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

赵断魂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了一脸疑惑的众人。

赵断魂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将茶杯摔到地上，看着茶杯碎成碎片。他至今没有放下杜娟，他不明白杜娟为什么要离开他跟一个戏子走。他每次午夜梦回之时都会梦见杜娟。他总能感受到铁枪门内有杜娟和那戏子的野种，他曾千百次犹豫要不要杀了郑西河，但他都忍住了，但是今天那野种，那戏子的野种竟然走到了他面前，他本来有充足的理由可以杀他，但是自己却放过了他。并且还帮这野种成了铁枪门的弟子。

赵断魂以为自己不爱杜娟，他倘若想，身边的女人多的是，不差杜娟一个，但他却总忘不了杜娟。别的女人他挥之即来，唯有杜娟背叛了他，他不懂。

宴席散了，赵祁没有去找任何人，赵祁似乎变了许多，他之前总以为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倘若假以时日，自己必定天下第一，可今日却发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柳风自幼练武，他输了，心中虽然伤心，柳风却年长于自己，他倘若勤奋的练武，或许终有一日可以打败柳风，但郑西河，郑西河跟随自己练武，武功却已在自己之上，他这辈子也再没有打败郑西河的机会了。

郑西河没有察觉到赵祁已然悄悄的变了，赵祁似乎不再是那个不在乎人际的漠然少年。郑西河努力练武，正是希望有一日可以出人头地，此刻他做到了。

郑西河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老郑头，郑西河飞奔回去，在路上见到了宴席上的那名女子，郑西河对柳云并无像其他人那样的欲望，他卑贱惯了。

柳云看见郑西河盈盈一笑，问道：“你是什么人？”

郑西河连忙拜道：“在下卑贱之人，不值得小姐多问。”

郑西河急切的想要回去，他并不想与柳云多说话，自己得不到柳云，甚至连那点念头都不敢起。更何况这将是自己情同兄弟的大哥未来的妻子。

年轻的女子总喜欢武功高强的少年，更何况郑西河完美继承了自己母亲和那个戏子父亲的容貌。年轻的郑西河生的十分英俊。任哪名女子看了都会动情。柳云也不例外，从小美貌的他听惯了阿谀奉承，眼前的男子虽然表面上拜她，但却看不出任何对她的欲望。

柳云笑意盈盈道：“这里好大啊，你能带我逛逛吗？我怕我自己会迷路。”

郑西河有些不情愿，但他的身份不允许他拒绝别人的要求：“这……好吧。”

赵祁回到屋内，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今天一位美丽的少女被许配给自己做了妻子，但却发现自己的武功并非十分高强，赵祁不知该是喜是悲。赵祁苦笑，赵祁之前总是冷冰冰的，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用去巴结讨好别人。此刻赵祁却意识到了自己并非天下无敌。鬼使神差的，赵祁并未褪下正装，他前往了铁枪门中的客房，赵祁敲了敲门，道：“柳……大哥好些了吗？”这是赵祁第一次去巴结别人，他内心在不断的挣扎。

屋内传来柳风的声音：“赵公子吗？请进。”

赵祁推门进去，柳风并未迎接，柳风身为世家子弟，虽然谦虚谨慎，但毕竟赵家人今日打伤了两名柳家子弟，一位还可能是未来的万柳山庄掌门，柳风身上的少年傲气仍旧让他有些厌烦赵祁。

柳风远远喊道：“在下要照顾表哥，不能迎接赵公子，还请恕罪。”

屋内并没有其他人，柳破虽然计较传位之事，但毕竟伤的人是自己儿子，柳破命柳风照顾柳震。赵祁并不懂怎么巴结别人，赵祁走到柳震身旁看柳震的伤势。

今日赵祁打柳震时并未留手，柳震的伤势并不轻。赵祁拱手向柳风道：“今日是在下鲁莽了。”

柳风并不答话，但心中对赵祁有些改观，他本以为赵祁是个娇蛮的世家子弟，自幼被宠溺坏了便在切磋时也不留手，但现在看他亲自道歉，便觉得这人或许真是一时失手。

赵祁想着平日里那些巴结赵断魂的人的那些词。

赵祁突然想起来此行自己忘了带礼物，但柳风是个正派之人，倘若赵祁带了礼物，柳风反而或许会厌恶此人。赵祁乃是歪打正着。

赵祁道：“我早就……听闻万柳山庄实力深厚，青年才俊众多，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柳风听见赵祁夸赞万柳山庄，心中自然高兴，便对赵祁又改观了几分。

柳风微微一笑：“过奖。”

赵祁看见柳风一笑，便知道自己没说错话：“吾是无名小辈，今日得众长辈关照，能与令妹结此姻缘，在下心中无比感激。铁枪门万柳山庄亲上加亲，此后还望贵山庄多多关照。”

柳风本来反对自己妹妹和赵祁的婚事的，此刻看见赵祁如此恭谨，便对其油然而生了一股好感。

柳风微微一笑道：“我妹妹自幼刁蛮惯了，还望赵贤弟多多忍让。”

赵祁答道：“那是自然，令妹才貌绝伦，在下不敢有丝毫不敬。”

柳风道：“虽然知道赵贤弟并非贪财之人，但家父善于经商，倘若贤弟与吾妹成亲，父亲之前说过会送三十箱黄金三十箱白银三十箱玛瑙为陪嫁。”

赵祁咽了口口水，众人皆道万柳山庄不仅武功造诣颇深，财富更是数不胜数，今日听力柳风一番话，才知道所言非虚。

赵祁道：“万柳山庄财力雄厚，天下又有谁人不知，但在下却并非是为了钱才愿与令妹结亲。”

赵祁或许便是此时，便萌生了吞并万柳山庄财宝的企图。

郑西河带着柳云到了一处池塘，塘中荷花开的正美，朵朵如同美人出浴，娇娥共舞。柳云看着荷花，一时间愣了神。

郑西河不禁疑惑，对于他来说，荷花填饱不了肚子，冬日里没办法烧了取暖，实在是无用之物，但柳云愿意看，郑西河自然不能拦着，郑西河道：“你喜欢吗？”郑西河本心并非阿谀奉承之人，此刻竟是对柳云直呼“你”。

郑西河反应了过来，讪讪道：“小人该打，小人不该对小姐不敬。”

柳云一笑：“哪里会？你之后不要再叫我小姐，你叫我云姐姐便好了。”

郑西河看向柳云，他终于还是对柳云生出了那样异样的感情，但是却不是因为柳云的美貌，郑西河自幼便被别人看不起，虽然众人碍于赵祁面子不当面说他，却也总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赵祁虽然教他武功，但是无论在公在私，自己仍旧只能叫他少爷，这是第一次有小姐说他可以直呼她的名字。

郑西河眼眶有些红，他问柳云：“你想要吗？”

柳云点了点头，郑西河的轻功很不错，他攀上了池边的护栏，用轻功向塘心飘去。

柳云喊道：“小心些，别淹了！”

郑西河折了最大的一朵花，递给了柳云，柳云抱着花，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又何尝不像这朵花呢？被人覷嶼，自己却又无可奈何，最终被人摘下送给别人，而自己无法选择。

柳云看向郑西河道：“我问你，那个赵祁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郑西河不知道柳云为何问这个，他如实答道：“很好很好的人！”

柳云盯着郑西河：“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想嫁他呢？”

郑西河有些慌忙道：“莫非云姐姐有心上人？”

柳云看着郑西河：“现在有了，就在现在，就在刚刚，他送了一朵花给我。”

郑西河心中有些慌乱，他并不想背叛一直以来对自己很好的赵祁，但他又有些喜欢柳云，他曾以为自己不可能有机会，他已经做好把这份爱意埋在心底，直到自己死去。而此刻郑西河的心里仿佛一团乱麻一般理不清头绪。

郑西河字字泣血一般：“云姐姐……不要……说……笑……了。”

郑西河嘴里的每个字都像是从嘴中蹦出来的。郑西河不敢看柳云的眼睛。

柳云眼睛一暗，她道：“我知道你还没想好，这样，今晚月上柳梢，我们还在这里见面，倘若你见了我，那我们就算是对月老发誓，这辈子私定终身，你非我不娶，我非你不嫁。倘若你没来，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说完柳云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郑西河一人黯然神伤。

少年的心中是容不得一点愁绪的，自己拼了命，努力了好久才得来的铁枪门正式弟子的位子，倘若与柳云私奔，那么自己便不是白白努力了。

郑西河摇了摇头，似乎想将这件事甩出脑袋，他决定回去问问老郑头，老郑头养护他便如同亲父亲一样，郑西河从未过问过自己的身世，老郑头也没有跟他说过。郑西河想快点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老郑头，同时也想问问老郑头的意见。

郑西河飞奔到他和老郑头的家，那是一间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茅草屋。郑西河曾在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铁枪门弟子，带老郑头住大房子，住不漏风，不漏雨的房子。

郑西河推开房门，眼前的情况像一根针刺进他的心里，他的脑子里，他的百骨千髓。

郑西河有些头晕，他的骨头仿佛被抽离了身体，郑西河的骨头再禁不住沉重的肉体，瘫倒在地上，他的喉咙里仿佛沙漠一般，他想嘶吼，却说不出哪怕一个字。

老郑头的尸体横陈在地上，胸部被贯穿了四五个洞，身下的血迹涓涓留着，血洞尚未干涸，老郑头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容。

郑西河抱着老郑头的尸体坐在地上，他知道这是谁的功夫，与自己的武功同根同源，内力之深厚铁枪门内只有一人——赵断魂。

郑西河眼圈红肿，他不知道赵断魂为何要杀老郑头，或许根本不需要理由，赵断魂要杀铁枪门人不过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郑西河找出老郑头做饭用的菜刀，找出磨刀石，一下一下的磨着。老郑头在床底下藏了十多年的自酿酒被郑西河找出来，磨十几下刀便喝一口，老郑头告诉郑西河，这瓶酒自己要在郑西河结婚时再打开。这瓶酒或许再也没有打开的机会了，这瓶酒老郑头尤其珍惜，但实际上，在今日的宴席上，这瓶酒甚至没办法入席，但郑西河却感到这辈子再也喝不到这么好喝，这么辛辣的酒了。郑西河突然想到，倘若自己没有被柳云耽误时间，有没有机会挽回这一切。

“郑西河，掌门让你去见他。”外面一名弟子喊道。

郑西河身形佝偻着走出来，衣服上全是血，郑西河森森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那名弟子看到郑西河如此恐怖的模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支支吾吾道：“今日你打那万柳山庄的弟子，着实给铁枪门长脸，师兄们都很看好你！”

郑西河漏出一个痛苦的微笑，那名弟子看气氛不对，连忙道：“那师兄先告辞了，师弟明天记得和我们一起训练。”说完便飞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