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40 丽萨（9）净化萨兰德（二）

令丽萨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佳玛拉的手也开始颤抖，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地接过匕首，将刀刃出鞘，丽萨有一种奇特的预感，她觉得佳玛拉的下一个动作很可能就是将这把匕首刺入她自己的心脏。

但这就只是一把最普通不过的匕首而已啊，自己怎么没感觉到它有什么魔力？丽萨按住佳玛拉的手，安抚地抱了抱她。丽萨从佳玛拉身上感知到了巨大的悲伤情绪，这是极为反常的。她发现佳玛拉的眼睛也不再是一潭平静的秋水，丽萨觉得她好像快崩溃了。

丽萨想起，佳玛拉告诉过她，天选者死亡时她流泪了，那是她一生中感觉到的最强的情绪。现在又是什么情况？这把匕首象征了什么？是塞尔拉的死吗？

佳玛拉结束了沉默，请那位库吉特客人讲述情况。那人自我介绍说他叫阿速干，他说，‘谋杀塞尔拉可汗的是一位深受她信任的近身侍卫，我们可以认为这场惨剧属于意外事件和个人恩怨，而不是某个大阴谋的一部分。凶手在杀死了睡梦中的可汗后，立刻原地自杀了。既然如此，也就谈不上为可汗复仇。

我们将可汗的遗体烧成灰烬，撒入风中，如同她送别其他战士时所做的那样。塞尔拉可汗死后，乌木达领主自封可汗，占领哈尔玛城，并且宣布放弃月神信仰。阿古尔领主占领拉那城，他同样自封可汗，但保持了之前的信仰和组织。阿古尔立刻攻击乌木达，开启混战，这两位是塞尔拉可汗的部下中势力最强的。此外，阿乎恩堡和乌鲁兹达克堡也有两位部将自立，没有跟随上述四位可汗的部队有很多都前往高原东部投靠塞尔拉可汗之前的敌人。

我追随塞尔拉最久，清楚她东进库吉特的最初目的就是多收拢一批部队，然后南下支援您。我觉得她会希望我来这里的，我带来了七百名久经考验的骑马战士，还有塞尔拉生前最珍爱的这把匕首。’

佳玛拉疲惫地感谢了阿速干，安排了他部队的驻地，然后回到帐篷里。她问丽萨，‘小姑娘，你能猜到这把匕首的来历吗？’

丽萨猜测，‘这是天选者的遗物吗？’

‘算是吧。’佳玛拉叹了口气，‘这是克雷斯送给伦芙芮的定情信物，伦芙芮一直随身携带。火泪之日后，伦芙芮的圣剑被托妮拿走，盔甲被带到德赫瑞姆供奉起来，塞尔拉只分到了这个。这是一把非常不详的匕首。’说完，佳玛拉把匕首挂在了腰间。

‘伦芙芮死后，我的一部分也随之死去了。’佳玛拉说，‘现在，我的心已经彻底破碎了。’

丽萨不喜欢这种说法，‘你不是还有我吗，姐姐？’

佳玛拉有气无力地说，‘对。’然后，她敷衍地揉了揉丽萨的头，开始发呆。丽萨对佳玛拉的这种精神状态极为不满，但塞尔拉死了，总体而言丽萨还是很高兴的。

她离开帐篷，继续去视察围攻的情况，现在投石机和地道已经给城墙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战局正一点一点向进攻者倾斜，总攻估计就在最近这几天了。

得到塞尔拉死讯后的第三天，城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缺口，一整座塔楼被地道弄塌。佳玛拉带领部队发起总攻，一天之内即已取得城市的控制权，抵抗者要么被杀要么投降。

丽萨和佳玛拉一起走在都库巴的街头，惊讶地看见一群妇女正在自焚，她询问佳玛拉相关情况。

‘当地人相信，如果妇女不愿给早死的丈夫殉葬，就无法上天堂。都库巴地区的传统势力根深蒂固，控制这里是非常困难的。’佳玛拉解释，‘这里的人最仇视的是太阳神信徒中的异端，第二仇视的就是月神信徒。我建议把继续东进的基地设在附近的某个大城堡，而不是这座主城。这座城市对我们的敌意很深。’

‘那干脆就直接把它净化掉吧，这不就是你想暗示我的吗？’丽萨问，‘但你确定天选者不会因此生你的气吗？’

佳玛拉回答，‘月神教徒相信生者永远比死者重要。天选者已经死了，我要开始为活人做打算。’

丽萨以为佳玛拉说的‘活人’是指自己，大喜过望。这句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佳玛拉已经下定决心忘记过去的伤痛，开始新生活了？丽萨激动地在佳玛拉眼角亲了好几下。

丽萨派遣影舞者们在城里四处举行邪教仪式，之后把这些恐怖行为栽赃给市民和本地宗教人士。几天后，丽萨从一本太阳神的经书中找到依据，古时，伟大日轮曾经从天上降下火来，把一座罪恶之城烧灭了。作为太阳神的圣女，丽萨当然有权代表伟大日轮进行类似的活动。

都库巴的上层人士纷纷以勾结影舞者的罪名被公开烧死，之后，市民们被分批赶到准备好的木质房屋中，也被放火烧死。都库巴的城墙被拆毁，永久禁止重建，城内所有建筑物被夷为平地。这一净化活动耗时将近一个月，对周围乡村地区的净化又耗费了一个月左右。终于，中萨兰德地区幸存下来的人民接受了新秩序，放弃了原本的邪恶习俗，人们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赞美圣女陛下净化世界的伟大功绩。

围攻结束后几个星期，鲁达波耶来到佳玛拉的帐篷，请求一份合法离队的特许令，他认为天选者会为最近的情形感到耻辱。佳玛拉给了他这份特许令，准许他在荣誉不受指责的情况下脱离部队，北上去投奔白玫瑰。

纳拉扬被留在了沙瑞兹看家，跟在丽萨旁边的是他的副手辛达维。丽萨冲辛达维使了个眼神。

晚上，佳玛拉问丽萨，‘鲁达波耶大人在我们营地北边不远处被强盗谋杀，你该不会碰巧了解此事吧？’

丽萨得意地笑了一下，但看到佳玛拉冰冷的眼神，她又不敢开口说话。

‘记住，小姑娘，不准你碰我的人。如果再犯，以后你就一个人睡吧。’佳玛拉警告道。

（4）1235年，萨兰德苏丹国，阿莫拉德

‘姐姐在看什么？’丽萨问。现在是萨兰德第四次内战的第五年，实际上今年丽萨已经二十岁了，但她还是坚持扮演可爱小姑娘的角色，在说话时抱着佳玛拉的胳膊。

‘一封托妮的信。’佳玛拉回答，‘你先别急着生气，我没有和托妮保持联系，这封信是她单方面写给我的。’

‘大致什么内容？’丽萨问。

‘真的没什么，’佳玛拉平淡地说，‘里面的内容我们早就通过其他渠道了解过了。先是回忆这几年的征战生涯，然后是她和凯斯宾的幸福婚后生活，最后着重写了她刚刚生下的女儿，这个女孩被起名叫伦芙芮，托妮说搜魂大人非常重视这个孩子，还邀请我去萨格斯做客。’

‘那可真是太棒了，’丽萨阴阳怪气地说，‘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北方，向这位天命之女献上你的忠诚。’

‘我不会向嗷嗷待哺的婴儿称臣，’佳玛拉平静地陈述，‘而且，你真的没有必要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这么大敌意。’

‘我恨这个孩子！难道你就不恨她吗？她什么也不需要干，只要顺利成年，就可以继承诺德、维基亚、德赫瑞姆三国的王位！’丽萨喊道。

‘还有月神女祭司的称号，这才是最有价值的。’佳玛拉补充。

‘凭什么！’丽萨质问，‘凭什么她不经历任何磨难就可以获得权力、荣耀和幸福？这对我们不公平。’

‘你在过去五年里净化了多少人？难道他们就享受到公平了吗？’佳玛拉试着和丽萨讲道理，‘这个世界本就残忍，我不指责你对那些无辜者残忍，你也不要指责命运对你不公了。’

‘我还是对这位小伦芙芮无法忍受，我一定要想办法给她制造点麻烦。’丽萨说。

‘你没听我说吗？搜魂大人非常重视这个孩子，不要平白无故地激怒神灵。你自己的麻烦就够多了，别想着给别人找麻烦了。’佳玛拉警告道。

没想到，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丽萨，‘神灵！我大不了连着这个搜魂一起杀！她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初她辅佐过伦芙芮，伦芙芮不照样死了？’

刚刚说完，丽萨就意识到自己过线了。她不去看佳玛拉变得格外冰冷的眼神，把自己的头靠在她肩膀上，避免尴尬。

沉默了一会后，丽萨开启了一个新话题。‘今天上午，你手下的几个激进军官公开质疑我的权力，他们不但当众宣称托妮刚出生的孩子比我更有资格统治萨兰德，还用各种下流的言论辱骂我。这个事件影响很恶劣。按照你之前的要求，我不碰你的手下，你帮我解决此事吧。’

‘我会处罚他们的。’佳玛拉说。

‘你打算怎么给你妹妹报仇？’丽萨意有所指地问，她一边说一边轻轻用指尖划了一下佳玛拉的后背。

没想到，佳玛拉却回答，‘流放，既然他们这么喜欢托妮，就让他们去北方找托妮吧。’

丽萨惊呆了，‘你要在战争中最关键的时刻主动把我的优秀战士送给敌人？’

佳玛拉平静地陈述道，‘第一，现在战局已定，我们实际上已经赢了。西萨兰德地区正被你的新教会和特务组织牢牢控制着，中萨兰德地区已经被你净化了个光，东萨兰德和东南萨兰德的野战部队也在不久前被我们基本毁灭了。接下来的任务只剩下围攻巴瑞耶和镇压东部地区的不满情绪，虽然这两者都不简单，但你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危险了。

第二，托妮并不是你的敌人，你和她一丁点矛盾都没有。她反而是你的一条后路，如果当初战争在初期进展就不顺利，我很可能会带着你一起去投奔她。’

听到这个投奔托妮的说法，丽萨更生气了，‘既然你这么喜欢托妮，你也去北方找托妮吧！’

佳玛拉回答，‘我和托妮并不喜欢彼此，如果不是因为她作为天选者继承人的身份，她对我来说也就相当于路边一朵漂亮的野花。托妮和伦芙芮一样，是一团火。我和你更像，是一块冰。’

丽萨感觉自己被安慰到了，她非常喜欢这个比喻。

（5）1238年，萨兰德苏丹国，巴瑞耶

围攻巴瑞耶算是世界上最为困难的军事行动之一，这座城市防御设施齐备，城内居民团结一致，而且还有着多次挫败历史上的伟大征服者的名声。

这座城市是东南萨兰德地区的核心，它位于大漠之中，周围既没有可供大型车队通行的优良道路，也没有可以用来现场建造战争机械的木材和石料。当一支大军长途跋涉，然后被困在城下时，它的补给线就会受到沙漠游击队无休止的骚扰。当初，亚瑟的骑士们就被这种情况弄得手足无措。

但伟大日轮的圣女和那些笨蛋骑士当然不一样，她创造了神圣秩序、集体利益、集体责任等一大批新概念。如果一家人有一个参加游击队或者反抗活动，就会受到集体净化。如果一座村庄被证实曾经三次以上给游击队提供补给，也会受到集体净化。如果有人无法充分理解圣女写就的新教义，丽萨也会把他直接送到太阳神那里深造。传统的祭司阶层全被烧死，古老的贵族世家纷纷衰落，很多过去人们所坚持的传统都被抛弃。

很快，靠着优良的情报系统，丽萨发现东部地区和东南部地区的反抗者大都是混血儿。她先是派影舞者在这些地区制造惨案，栽赃陷害，由新教会的祭司们制造声势，鼓动情绪。等准备工作完成后，圣女陛下就再一次接受神启，直接对所有棕色或者小麦色皮肤的混血儿进行无差别净化，只有在她手下效力的那些获得了赦免。

终于，经过了两年半的艰苦围攻，巴瑞耶向丽萨和佳玛拉屈服了。这对姐妹可以走在这座古老都市的街头，欣赏当地的种种特色风光。

‘围攻巴瑞耶真是太恐怖了，你不会想再围一次的，把这里也彻底净化掉吧。’佳玛拉建议。

丽萨依然坚持抱着佳玛拉手臂的习惯，虽然这些细节已经被证明不可能左右佳玛拉的想法，丽萨也没有放弃。‘我也是这样想的。夷为平地，禁止任何人再来这里定居。以后萨兰德就靠着沙瑞兹和阿莫拉德两座主城作为东部和西部的中枢吧，这样容易控制。’

‘你自己开心就好，行政方面你的能力比我强得多。’佳玛拉说。

得到夸奖后，丽萨很开心，她接着说，‘战争快要结束了，不久之后我们就能回沙瑞兹了。当然，在此之前得先强化一下对这里的控制。现在军队内部的某些人之间矛盾很大，祭司们也对于目前这种净化所有异教徒，唯独对军队里的月神派不管不问的局面感到疑惑。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再继续扩散月神的教义了？你们的很多教义都和我的政策完全冲突。’

‘不可以，’佳玛拉平静地拒绝，‘别忘了，如果没有这些优秀而又虔诚的老兵，我们的战争不会这么顺利。哪个祭司有疑惑，直接净化不就行了，让他们自己去问太阳神。’

丽萨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但她也没说什么。姐妹两人继续畅想战争完全结束后在沙瑞兹的生活。

圣女陛下又得到一次神启，大意是说，对伟大日轮的信仰就是最好的防御，建造世俗的围墙属于对神灵缺乏信心的表现。丽萨拆除了东部地区几乎所有的防御工事，严禁本地人重建，只有隘口区域的几座古老城堡例外。

等到把所有可能在她走后捣乱的上层人士全部净化掉，然后换上影舞者或者她自己新提拔的亲信之后，第四次萨兰德内战总算是告一段落。人们在新教会的带领和监督下，纷纷歌颂丽萨净化萨兰德、缔造新秩序的伟大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