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第六章 山猫

大夫依旧是习惯性的微笑着给爷爷说问题不大，再住一个礼拜就能回家静养了，可还是在之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结果是什么，但总是想再努力一把

“如果现在去更大的医院会有变化吗？”

“小刘，人力终有尽头”大夫摇着头拍了拍我的肩膀“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最多三个月”

市医院在这个特殊时期是不能让人自由出入的，住院这接近一个月来都是我陪在爷爷身边，从来没有出去过。

在医院的晾晒区旁边有一条小过道，是我这一个月来偷偷吸烟的地方，因为特殊时期，吸烟区都已经关闭了。

透过栏杆看着已经停止工作的城市，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还活着的只有我自己了，吸进去的烟草像是一根连接虚拟和现实的绳索，一下一下的拯救着我快要破碎的命运

“嘿，想什么呢”小护士忽然从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给，你要的兰州外面买不到了，我偷的我爸的烟”

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了两包还没开封的荷花

在医院里困了太久，一包烟都买不到，只能拜托还算自由的小护士帮我买了，其实她是说过她的名字的，可后来的各种事情让我不敢再从口中还是心里提起她的名字，就姑且叫她雀斑小护士吧

“谢谢啊，我把钱发你微信”

“诶呀不用不用，反正我也没花钱”小护士连连摆手，然后小心的拆开包装抽出了一根“你说你们抽烟的的人，明知道会抽出毛病，为什么还要抽呢？”

我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接过她手里的烟，道了声谢去给爷爷买早饭了

“你等等”小护士快步跑了过来挡在了我的身前“其实有个事情是要麻烦你的，就是今晚还是我值夜班，可是一起的那个姑娘发烧了，所以今晚只有我一个人，内个你能不能等你爷爷休息了来护士站陪我一下，我有点怕”

小护士脸上居然飘上了一层红晕，胆小有什么好丢人的“没问题”

说来也奇怪，平时爷爷总要讲一会儿故事的，那晚偏偏睡的格外早，不到十点已经有一点微微的鼾声了。看着门外一脸紧张的小护士，我起身穿鞋悄悄走了出去

护士站的两人相顾无言，只能各自玩着手机，每次响铃的时候我就陪着去巡视一番

那是半夜三点左右的时候，因为做噩梦被吓醒的我看了看趴在桌子上流口水的小护士，缓缓起身想着去病房里看看爷爷

“吧嗒”一声，什么东西弹回了小护士的手里，这才发现是她把工牌的小夹子夹在了我的衣角上，另一端死死攥着工牌

她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不好意思的说道“还挺怕你跑的，就夹了一下”

深夜的医院走廊光线是很微弱的，只有安全出口的牌子和电子钟的光线勉强照明，那个时间我看的很清楚，是三点整

爷爷的病房是23号，离护士站隔了四个病房，说来是不算远的，但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我们走了几步之后发现还在21号病房门口，起初我们两人并不在意，直到走了快要十分钟了，眼睁睁看着走廊里的电子钟从三点整到了三点十分，我们仍然还是在21号房门口

我开始慌了，小护士早已经紧紧的扯着我的胳膊了，她使劲儿踮了踮脚把我的脖子扯过去对着耳朵小声说道“我们是不是遇到鬼打墙了？”

“别怕，闭上眼睛朝前走试试”说罢我反手抓住了小护士的胳膊，把她拉在了身后“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作为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唯物主义青年，其实我内心的慌乱不比小护士少，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当我的手触碰到前面的物体的时候，我的魂已经要吓没了，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触感，滑腻腻的像是打了油的皮毛，这绝对不应该是我要摸到的东西，如果我们一直向前走，那摸到的应该是走廊尽头的窗户。

感受到我忽然停了下来，小护士从我身后悄悄探出头来睁开了眼睛，等我想提醒她闭眼的时候，她已经小声的说了一句“卧槽”

我睁开眼睛看到前面的东西也不仅吞了一口口水，那是一头长得和人一样大的白猫，而我手触碰着的正是它脖子后面的位置，白猫身子向前，缓缓地转头看着我

深蓝色的眼神透露着人性化的宠溺，对，就是宠溺，我只在长辈看我的眼神中发现过这种情绪。

不敢多看白猫的眼睛，我拉着小护士正准备逃跑，却发现她已经瘫软着晕倒在地上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我暗骂一声弯腰抱起她就开始向后跑，可这时爷爷的声音出现了，他有力的大手放在了我的肩膀上，硬生生地拉住了我

“别怕，看看再说”

爷爷忽然的出现就像一颗定心丸，一瞬间紧绷着的冷汗浸湿了衣服，我缓缓转身，披着衣服的爷爷正微笑着看着我，恍惚间爷爷的眼神和大猫的眼睛是重复的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啊爷爷？”我把小护士放在靠墙的位置说道

爷爷转身摸了摸大猫的脖子说道“你俩着了个小鬼的道，问题不大，山猫给你挡着呢”说着爷爷朝白猫努了努嘴，白猫乖巧的喵了一声，轻轻的低头舔了一下爷爷的手，变成了一只小家猫的样子爬上爷爷的肩膀

“这山猫是当兵的时候在水库边捡的，这么些年一直带在身边，呵呵，一般没什么事他也不愿意出来”爷爷莫名其妙的指着脑袋转了转指头，难不成这猫平日里待在爷爷脑子里？

但此刻的环境太诡异了，哪怕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里

“爷爷，什么小鬼啊？大半夜的别吓唬我，我看你这个比人还大的白猫就很吓人”我惊魂未定的指着白猫说道

爷爷呵呵一笑，对着窗户那边指了指“发玉啊，比起那个东西，山猫就可爱太多了”

我顺着爷爷的指头看过去，一个矮胖小娃娃一般的东西正蜷缩在窗口瑟瑟发抖，说是小孩又不太像，因为这东西居然有两个脑袋，一个脑袋上的娃娃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另一个脑袋又像是没有发育完全一样，只有两只歪斜的眼睛，身上的红色衣服破破烂烂，像是，被猫抓的、

如果是自己遇到这么个东西，我可能也会像小护士一样两眼一瞪直接躺倒，可现在这个东西仿佛对爷爷肩头的蓝眼白皮小猫惧怕到了极点，看着它的样子我心里居然生出了一点可怜它的心思

转头看向爷爷，爷爷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对着前面的小鬼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让我小孙子看个清楚”

小东西连滚带爬的跑到了我的脚下一个劲儿的磕头，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是一个字没听懂，只有爷爷摸着小猫时不时的笑两声

“算了算了，变个好看点的样子跟着发玉吧，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东西怎么想的敢吓唬到我孙子头上”爷爷抖了抖衣服，白猫消失在了空中

我脚下的小东西听到爷爷的话又感激的磕了几个头之后变成了一个正常的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站起身来一脸可爱的对着爷爷和我拱了拱手，眨眼也消失了

每当什么东西靠近鼻梁骨的时候，哪怕是没有碰到，人也能有轻微的感觉，当小娃娃消失的时候我就是这种感觉，鼻梁骨处蓦地感受到一股刺痛感，这种感觉来去匆匆，当我想要仔细体会的时候就消失了。

爷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等老头子死了，我脑子里这点东西都是你的”

“说什么呢爷爷”虽然我现在一大堆疑惑，但看爷爷也没有解释的心思，只能把一肚子话憋着，扶爷爷回到病房里

等安顿爷爷睡下，折腾了大半夜已经是快四点半了，安心的躺在陪护的床上准备睡觉，忽然觉得有什么事忘记了，但转念一想，可能是今晚受的刺激太大了，心里空落落也正常，便翻了个身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