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失生命 第二十章 尾随者

他凝视着那年轻人的薄唇开合，仿佛在质问：

“你是想保护我，还是说想要我呢？”

江辞的表情变化多端，艰难地说道：“先……”

衬衫的领口被轻轻地往内拉，年轻的少年将他拉得更近，凑近他，无声地在他耳边呼吸着。

一股怡人的青柠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江辞听见他说：“至少告诉我一点，好吗？不要让我胡乱猜测。你知道，年轻人总喜欢胡思乱想。”

在短短几分钟内，江辞的思绪似乎转了无数个圈，他的喘息声甚至连他自己都能听见。

“先生，你为什么……”江辞的话可能被堵在了喉咙，本能地侧过头去，贪婪地吸了口气。

他无法看见那张脸，贴在他肩膀旁边的脸上充满了嘲讽和冷漠；也不知道那只攥着他衣领的白皙手接下来会做什么。

江辞抬起来了下巴，佛过这位少年耳边的绒毛。他伸出手，环住了少年纤细的腰，他们的嘴差点要碰到一起……

“你在做什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却冰冷得仿佛被冻结了，与之前一点也不一样。

就像是被一盆冷水泼醒，江辞僵住了，不敢动弹。

因为一把枪口准确地对准了他的心脏位置。并且那把枪还是他的。

“拥抱？还是吻？”陈楠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脸上毫无表情，他的手指穿过江辞的外套口袋布料，握住了江辞携带的手枪，他的手指扣动了扳机，枪口指向了枪的主人。

“你这样的想法，想当我的助理？”他的腿一屈，膝盖压在江辞的小腹上，听着江辞急促的呼吸声。

他伸出来另一只手，从江辞身上摸出了手机，一把扔出去，“和我讲，到底是为什么，我为什么没有直接调动人员的权限？说，为什么？”

“你……你还年轻，我想让先生安心上学。”江辞的语气凌乱得几乎要支离破碎。

“是你想要的？”他冷冷地问道。

“……父亲也是这么想的。”江辞是萧云昊的养子之一。

“真的吗？他是内心这样想的，还是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江辞陷入了沉默，面对心脏上的枪口，他不敢有丝毫动作。表面上，少年似乎掌握着局势，但双方都清楚：眼下在广州驻守的所有人，都直接听从江辞的命令。陈楠只是一个孤立的存在，手中握有的只是一把枪。

尽管如此，他还是眯起眼睛说道：“要记住，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当作傀儡，但我自己，绝不可以。”

坐在喷泉的池边上，张静静静地注视着车边的情景，突然注意到一样黑乎乎的物体从敞开的车门处掉了下来。

那是一部手机，一部黑颜色色的手机。

她挺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盯着。然而很奇怪的是，弯着腰的那位年轻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机掉了，他的站姿一点也没有变化。

他们究竟在做什么呢？

车门这么久都没有合上，这实在是不寻常。

此刻，张静感觉自己就像个尾随者，用一种微妙的幽默心情在观察着他们世界中的细枝末节。

她慢慢站起身来，刚迈出一步朝那辆车走去，却看到年轻男人突然上车了，几乎是匆忙地。随后车门关上了。

张静停留在原地，握在口袋里的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带有摄像头的相机。微弱的声音在街头的喧嚣中被淹没。

她感到困惑，他们两个人怎么都坐进了后座呢？车也停在那里没有启动。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车后座的另一侧车门打开了，一双长腿迈了出来，少年穿着深灰色的牛仔裤，在夜色中几乎和黑色融为一体。张修走了出来。

张静的视线从他的脚踝往上移，看到他戴上了卫衣的连帽。

然而，她还来不及仔细看周围更多细节，突然传来一阵铃声，声音突兀而激昂，宛如划破长空的撕裂声，带着一丝悲壮。这个铃声实际上是异常熟悉的，以至于再熟悉不过，但此刻却让张静感到吃了一惊。

原来，铃声是她自己的手机响起。

张静急忙伸手进卫衣口袋，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慌张，但当她抬起头，看向停在不远处的车旁的少年时，或许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紧张来自何处。

显然，铃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仅仅不到三个小时之前，她还曾经在他面前出现过，就像一个尾随者一般。张静对于这个自己的行为，到底应该庆幸还是感到羞愧，心中没有明确的答案。毕竟在旁人看来，她简直就是个着了魔一般迷恋着跟踪别人的少女。

此刻，她站在离那位少年约十米的地方，稍显天真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齿。

一个面孔并不陌生。

陈楠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嘴唇紧紧抿着，心中的谋算交织不停。

在繁华的夜色中，他仿佛孤立无援。

无论是前方还是身后，向左还是向右。

一错步，就是万丈深渊，一旦破局，便难以修复，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人们在做出假设之前，常常先将不确定性因素排除在外，将那些确定性因素摆在明显的位置，然后才会慢慢考虑不确定因素所带来的波动性的结果。

然而，也有一类人，比较擅长逆向的思维。

这类人过着真实的生活，少了虚幻的幻想，但也因此比普通人更为痛苦。

当陈楠站在车门外凝视着张静，他仿佛是一个深陷深渊的怪物，凝视着一个普通人的生动和梦幻。

他紧握着双手，对自己说，千万不能颤抖；不要向任何人招手；不可以发出任何求救的信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楚。

我们在世界中行走，面对着各自的险境。

谁能真正帮助谁呢？你又希望谁来帮助你呢？

另一个人，有着另一种人生。

一旦弄错，或许就是一生一世的纠缠。

他自问着：

陈楠，你，是否能够承受下另一个人的一生？

如果无法承受，又该如何是好？

如果再次失去，又将如何应对？

那时，是否会彻底崩溃？

他的眼中充满了凄凉，在这个夏夜里，他如同一道伤痕，独自站立。

为什么总是盯着她看呢？

张静的笑容几乎要僵硬了，但那个少年依然静静地望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也不发出声音。

这个情景真是怪异，他为什么不上车呢？之前那个年轻男人又去哪了？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张静猜想可能有电话来了。她很少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生怕错过任何一条信息或电话。

然而，眼下她却无法顾及手机的震动。

她轻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隔着这段距离，无论她说什么，那少年恐怕也听不清楚。

这些年来，她经历了太多虚幻美好的拥抱，总是在梦中能听到有人说：“静静，过来让我抱抱呀。”然后满心欢喜地跑向对方，结果总是扑了个空，醒来时发现自己蜷缩在冰凉的地板上，抱着酒瓶，像团成一团的困兽，没有人会听到她的那些话。那种感觉痛得厉害，痛得要命……

在想些什么呢？！

这些混乱的画面和回忆涌上心头，时机实在太不对了。

简直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张静摇了摇头，试图摆脱那些思绪，娃娃脸上依然洋溢着明朗的笑容。

但那个姓陈的少年怎么还是一动不动呢？难道他站在那里睡着了？

人类应该不可能站着入睡的吧，那是马儿才有的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