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 第五章祸不单行

天渐渐黑了下来。

躺在竹床上的苗凤凰已是生命垂危，奄奄一息。

看着呼吸微弱的苗凤凰，三仙儿连忙握住她的手，“凤凰，凤凰，挺过去，挺过去便没事了，相信自己。”

苗凤凰看了三仙儿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三仙儿潸然泪下，她知道，此时的苗凤凰正经历着无与伦比的痛苦，这种痛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旁人，无法体会。

一旁的柳心柔，柳心玉皆是泪光莹莹。

柳心柔见母亲神色如此难看，哽咽道:“娘，你……你不要吓柔儿好不好？娘，你快些好起来，娘……娘…………”

柳心玉则边抽泣，小手边擦拭泪水。

柳心玉:“娘亲，娘亲快……快点好起来嘛，玉儿还等着你做……做饭给玉儿吃……吃呢？”

“呜呜……呜呜呜……呜呜…………”

“我要娘亲，要娘亲……娘亲做饭给玉儿吃……呜呜呜……”

此时躺在床上的苗凤凰见自己床前的三人流泪的流泪，哭泣的哭泣，她心如刀绞，如针扎，如蚁啃食。她恨，恨不能马上好起来，和孩子们说话，做饭给她们吃。

可惜，天不遂人愿，也不作美。

入夜。

除夕之夜。

家家户户灯火通明，爷爷奶奶，叔叔姨娘，二儿三女，一家团聚，吃年夜饭，共守岁，好不热闹。

而苗凤凰一家，却是相反。

草屋内，苗凤凰躺在竹床上，床旁乃三人，三仙儿，柳心柔，柳心玉，几人脸上皆有泪水。

此时的苗凤凰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她看着身前的两个孩子，想要伸出手来，抚摸孩子，可是，却怎么也无法挪动手臂，她再次试了试，可惜还是没能挪动手臂，很难，很难！

柳心柔见状，连忙握住母亲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抚摸着。

苗凤凰抚摸着柳心柔的脸庞，轻轻帮她擦了擦泪水，微弱之声响起，“柔儿，玉儿，你们俩傻……啥孩子，哭什么，脸哭花了便不好看了，不要……不要哭了。”

一旁的三仙儿也是泪水止不住的流，这一刻，她很恨自己，恨自己的没用，恨自己的无能，没有让苗凤凰病情好转，更没有让苗凤凰好起来。

柳心柔边哭边道:“娘，呜呜……娘，呜呜……你不能丢下柔儿和玉儿，娘，你说过……说过还要看着我们姐妹俩长大的，看着我和玉儿出嫁。你说过我和玉儿以后长大肯定是杨柳巷的美人呢，娘……娘，你忘了吗？………………呜呜……呜呜呜…………”

柳心玉也道:“娘亲……是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娘亲，你……你可不能骗玉儿呀，玉儿这么听……听娘亲的话，娘亲，前……前几日，娘亲还……还说过，要买糖……糖葫芦给玉儿的，娘亲忘……忘了吗？玉儿还……还没有吃过糖葫芦呢？娘亲，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嘛，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娘亲……”

苗凤凰望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哭得如此伤心，她缓缓道:“心柔，心玉，我的两个好孩子，别……别哭了，可不能在哭了，娘没……没有骗你们，娘说的都……都是真的，答应你们的，娘何时……何时骗过你们呢？可偏偏娘的身体不……不争气，无比虚弱，这一次，就这一次，原谅我这个做娘的，好……不好？柔儿，玉儿，你俩也不要太过悲伤，难过，当娘的，只不过……只不过是去另一个地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会很好的，娘想你们的时候会回来看……看你们的……”

三仙儿看着苗凤凰临死之际还在用善意的谎言哄骗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内心说不出的痛苦，难受。

柳心柔:“呜呜……娘，娘……呜呜呜……”

柳心玉:“娘亲……呜呜呜……你说的是……是真的吗？不要丢……丢下玉儿好……不好？”

苗凤凰:“别……别哭，柔儿，玉……玉儿，你们都是乖……乖孩子，娘会回来看……看你们的，你们要……要好好的。”

苗凤凰泪水顺着眼角缓缓而流，继续道:“我的好柔儿，好玉儿，你姐妹二人记住，世道混乱，活着不……不易，生而为人，务必善良，当你们有能力之时，多帮帮像我们一样的穷苦人家，不要忘……忘了自己最初的模样，自己也是穷苦之人，不忘初心，那才是……才是我这个当娘的，想……想看到的。还……还有，不……不可忘……忘恩负义，尤其是站在你们身……身前的，三……三婶子，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知……知道吗？娘这一……一生走得太匆匆，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没穿过什么好衣裳，没……没吃过什么好的，娘不想希望你们同我一样，一生过得太苦，太难……太……太痛，知……知道吗？”

柳心柔哭着连连点头，“娘，你……你放心，柔儿记……记住了，不会忘了你说的话，柔儿记住了。”

柳心玉却是不断的摇头，哭着道:“娘，娘亲，你说的，玉儿记……记住了。娘亲，你……你不会有事的，你说过，想玉儿了，就会回来看……看玉儿的，娘亲，你不……不能不要玉儿，不能丢……丢下玉儿，娘亲…………”

此时的苗凤凰痛苦万分，病重之痛，心之痛，分离之痛。

此时此刻，苗凤凰之痛，何人知？何人懂？

苗凤凰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缓缓道:“都说人死如……如灯灭，我已走到生命的尽头。诸多遗憾之事未完成，未见证，可惜……可惜，……可惜我苗凤凰等不到了，更看……看不到了，……………………”

说完，苗凤凰双眼缓缓闭了起来，被柳心柔握住的手也掉落出柳心柔的手心。

她走了！

离开了！

离开了孩子！

离开三仙儿！

离开了草屋！

离开了杨柳巷，离开了人世间。

走得很安详，走得很遗憾，走得很开心，走得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