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图书馆 第三十章 她对他怀有如此强烈的仇恨种子

孙卫东研究了舞台。它的光泡里有一个褪了栗色的房间。右边的床边坐着一位瘦弱的、稻草头发的女性。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晨衣。一只青筋暴起的手用湿手帕擦了擦她的眼睛。和家具一样，她显得黯淡无光，双眸无神，脸颊下垂。从她头部和身体的总体形状来看，她很像莫菲菲的父亲。孙卫东当时想知道莫菲菲是否有一天会想到这一点。当然不是。奇怪的女性的眼睛从细眉下的深眼窝中向外张望。

一个男人站在她对面，背对着观众。

“现在，霏霏，”那人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是忍不住去回忆，”她说。她的声音里带着抽泣。

孙卫东咽了口口水。他的身体吸收了对量子中的生物的情感认同。它是不可思议的——令人厌恶，同时又具有吸引力。智慧屏的感性网从女人身上投射出一种令人腻味的甜蜜情感。真是令人窒息。

“我记得有一次在马里恩附近的农场，”她说。“那天晚上，莫霏霏大约三点钟，传教士去那里吃晚饭后，我们坐在门廊上。波大声地想知道他怎样才能把小溪边那十二英亩的土地弄下来。”

“他总是想知道这一点。”

“莫霏霏说他必须去。”

“那个危险的外屋，”老刘说。

“还记得泥地上的窄木板吗？莫霏霏还穿着妈妈为他做的那套白色西装。”

“老孙，记住这些有什么用……”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吗？”

“老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记得。莫霏霏到处找人陪他一起出去，但鲍却说要他配合。他害怕什么？”

“哎呀，老孙，你有时听起来像鲍。”

“我记得莫霏霏独自一人出去——就像黑暗中的一个小白点。然后爪子大叫：‘莫霏霏！小心那个在你身后的黑鬼！’?”

“然后莫霏霏就跑了！”?老刘说。“我记得。”

“然后他就滑进泥里了。”

“他回来时浑身脏兮兮的，”老刘说，“我记得。”?他咯咯笑起来。

“当鲍发现自己也尿湿了时，他就去拿了剃须刀。”?她的声音软化了。“莫霏霏真是个小家伙。”

“爪子是个严厉的人，好吧。”

“有时你记得的事情很有趣，”她说。

老刘走到一扇窗户前，拉开栗色的窗帘。转过身来，他露出了自己的脸——和莫菲菲一样有精致的骨骼结构，但上面有厚重的肉。他戴着帽子的额头上划过一条尖锐的线条，脸下面是深色的，上面是浅色的。他的眼睛隐藏在阴影洞中。放在窗帘上的那只手，青筋密布。

“这是真正的干旱国家，”他说。“这里看起来没有什么是绿色的。”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老孙问道。

老刘耸耸肩。“莫霏霏，他是个奇怪的人。”

“听你说，”她说。“真是个奇怪的人。说起话来就好像他死了一样。”

“我想他是的，老孙。一样好。”?他摇摇头。“要么死了，要么被送进疯人院。当他们像那样把你拒之门外时，情况也是一样的。”

“我听到你谈论了很多我们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她说。“你认为这与他……像现在这样有什么关系吗？”

“这有什么关系吗？”

“就像“爪子”对待他的方式一样。”

老刘在窗帘上发现了一根松动的线头。他把它拉出来，在手指间滚动。感应网从他身上投射出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

（孙卫东当时想知道为什么莫菲菲给他看这个场景。他在某种程度上理解她看到这一幕时一定感到的痛苦，但她怎么能为此责备他或对他生气呢？她的父母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这是刘选民干的。）

“那次我们去县集市听黑人歌手的演唱，”老刘说。“在骡车里，还记得吗？莫霏霏不想一起去。他因为某事生波的气，但波说他太小了，不能独自留在家里。”

“那时他一定已经九岁了，”她说。

老刘继续说道，好像他没有听到一样。“然后，当莫霏霏拒绝离开马车时，还记得吗？爪子说：‘来吧，孩子。你不想听听那些黑鬼的声音吗？’?莫霏霏说：“我想我会留在骡子和马车上。”

老孙点点头。

另一条线从窗帘中伸出，落入老刘手中。他说：“我多次听到你不想去某个地方时说：‘我想我会和骡子和马车待在一起。’”?半个县的人都这么说。”

“莫霏霏就是这样，”她说。“总是想一个人呆着。”

老刘的嘴角露出一丝严厉的微笑。“一切似乎都发生在莫霏霏身上。”

“他逃跑的时候你在场吗？”

“是的。那是在你结婚之后，不是吗？鲍卖掉了莫霏霏的马，他整个夏天都在砍柴”

“你看到骚动了吗？”

“我当时就在场。莫霏霏称“爪子”是骗子、骗子和小偷。“爪子”伸手去拿白橡木球杆，但莫霏霏更快。当时他一定十七岁了，而且很强壮。他把那根球杆砸在了地上。”“爪子的头就像他想杀了他一样。爪子像一头被斧头砍过的小牛一样倒了下去。莫霏霏从口袋里扯下爪子买马的钱，跑上楼，收拾好石板就离开了。”

“那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她说。

老刘点点头。“只要我活着，我就会记得，那个男孩站在门廊上，手里拿着那个袋子，握着纱门。妈妈在爪子旁边抽泣，用湿毛巾擦着他的头。莫霏霏说话声音很低，我们”如果我们不是那么害怕和安静的话，我们就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以为“爪子”肯定死了。”

“‘我希望再也见不到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了，’莫霏霏说。然后他就跑掉了。”

“他有鲍的脾气，这是肯定的，”老孙说。

莫菲菲拍了拍智慧屏的截止线。图像褪色了。她转过身来，由于操纵者的压力，她的脸显得平静而茫然，但她的脸颊上有泪痕。

“我必须知道一些事情，”她说。“是你化学对我父亲做的吗？是你……让他变成那样的吗？”

孙卫东回忆起刘选民吹嘘凶手是如何做好准备的……吹嘘并解释一位来自首席的调查员如何没有机会逃脱这个世界的陷阱。但为什么要浪费精力去关注一些被贬低并适应化学需求的亚目呢？正是因为它们不是亚目。他们是狂野的化学家。

“我明白了，你做到了，”莫菲菲说。“根据你告诉我的情况，我对此有所怀疑。”

我对她就那么透明吗？孙卫东问自己。她怎么知道的？这些原住民拥有什么奇怪的力量？

他耸耸肩掩饰自己的困惑。

“我希望你能死，”莫菲菲说。“我要你死。”

尽管操纵者对她施加了压力，莫菲菲仍能感受到内心深处的愤怒，遥远但清晰，一种燃烧而闷烧的愤怒，让她想要伸出手，浪费她的指甲去抓这个化学不渗透的皮肤。

莫菲菲的声音如此平静平淡，以至于孙卫东发现自己听到了这些话，但在他理解它们的含义之前几乎就忽略了它们。死！她恨不得他死！他退缩了。她说出这样的话，真是粗鲁、无耻！

“我是化学家，”他说。“你怎么敢对化学家说这样的话？”

“你真的不知道，是吗？”?她问。

“我对你微笑，把你带入我的社会，”他说。“这就是你的谢意吗？”?孙卫东从床上滑下来，穿过房间。

她环视监狱的房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脸上——银色的皮肤暗淡而金属般，五官因轻蔑而皱起眉头。孙卫东站在她的椅子旁边，他的位置只比她高一点点，她可以看到他呼吸时鼻孔里的黑毛在颤抖。

“我几乎可怜你，”她说。

孙卫东咽了口口水。遗憾？她的反应令人不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惊讶地发现它们紧紧地握在一起。遗憾？慢慢地，他分开手指，注意到指甲是如何呈现出雾状警告的样子，这是繁殖的反应。他的身体自我复制，让肉体的时钟滴答作响。需要恢复活力，而且很快。这就是她可怜他的原因，因为他延迟了回春的时间吗？不;?她不知道化学对复兴者的屈从。

拖延……拖延……我为什么要拖延？孙卫东想知道。

突然，他惊叹于自己——自己的勇敢和大胆。他让自己远远超出了其他化学家为复兴者队比赛的程度。他知道，他几乎是故意做这件事的，是在玩弄死亡的感觉。还有什么其他化学家敢这么做呢？他们都是胆小鬼！在这一点上他几乎就像莫菲菲一样。差一点就死了！她竟然在这里辱骂他！她不明白。她怎么能这样，可怜的女人？

一股自怜的情绪席卷了他的全身。怎么会有人明白这一点呢？谁知道呢？他的化学同伴们都会认为他在需要时使用了回春剂。没有人明白。

孙卫东犹豫着是否要告诉莫菲菲他所做的这件大胆的事情，但他记住了她的话。她希望他死。

“我怎样才能给你看？”?莫菲菲问道。她再次转向量子，调整其控制装置。这台恶心的机器，恶心的化学公司的产品，突然对她来说变得非常重要。此时此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向孙卫东展示为什么她对他怀有如此强烈的仇恨种子。“看，”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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