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音 第[二]章 丹丽琳·雪利

大理石台面反射来自窗户的晨曦时微弱的光线，在表面形成光泽，就像一面镜子映照着这位女士的金色麻花辫，盘在头上，交织成一个复杂的图案，显示出她花了很久的功夫。

她的头上有一块丝绸打成的结，用一个银色十字勋章作为发髻，她的眼睛是明亮的绿色，像清澈的山间湖水的颜色。

她在哼着一首轻柔的曲子，用一种你不懂的语言反复地重复着同一个词。

房间里的空气清新凉爽，散发着漂白剂和洋甘菊的香味。她的手在轻抚自己的洁白床单，这种床单被她精心护理地比最昂贵的真丝床单手感好。它们是如此的柔软和丝滑，以至于你想用它们摩擦你的脸，然后停留在那里。

这是她来到这个小镇的第三周，200美金一晚的酒店房间她依然没有住习惯，静谧教堂每天早晨五点的钟声成了她选择这个酒店的唯一理由。有洁癖的她只能每天给房间做一次清洁。然后给前台留了一个电话，最后再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上，她静悄悄地走出了酒店，凌晨的空气格外清新，街道对面的科瓦尔斯基优质烘焙店透露出淡淡的黄色灯光，一个人影在里面来来回回，忙碌地将刚出炉的第一批面包上架，这个烘焙店是说服她选择这个酒店的另一个理由，店主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波兰裔美国人，穿的衣服总是松松垮垮的，也许想遮盖住他那一看就是集聚了太多脂肪的肚子。不过他的面包，尤其是她最爱吃的可颂，很像她妈妈做出的味道。

在店里稍坐了一会，享用了一杯咖啡和一个可颂，她能感觉到店主的眼光总是在她身上多停留那么一两秒，然后会害羞地转过头去，故作忙碌地挑着烤得最好的面包，装上满满一袋送给她，不过她每次都会笑一笑致谢，坚持留下20美金，与店主告别后，她轻轻走出店门店主的行为并不会让她反感，比起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要绅士地多。

路边的老鼠贪婪地在垃圾桶里觅食，甚至有人靠近也没有丝毫反应。十字路口的酒吧霓虹灯忽明忽暗，发出的声音就像即将耗尽电池的对讲机里发出的呻吟。酒吧里灯光不亮，但也不暗。地板已经破旧不堪，但吧台本身很结实，椅子也完好无损。里面还保留着一些老式的木镶板，桌子看起来也很结实。和坐在椅子上喝酒的客人不同，吧台后面的酒保总是一身整齐又干净地站在那里擦着杯子。所以她每次只是走到桌台，询问那位有礼貌的酒保一个问题，在得到答案后就迅速走出酒吧。

这几周来每天凌晨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仿佛故意在等着她的出现。她不喜欢酒吧里的那些醉鬼们看她的眼神，他们总是肆无忌惮地用他们贪婪的目光粗鲁地上下打量着她，然后议论纷纷。嚼舌头的妇女令人讨厌，何况那些粗鲁的男性？

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两个人尤其让她厌恶，其中一个是画着狰狞彩妆的小丑，他总是在她进门后就吹起口哨，企图引起她的注意，在成功之后又会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癫狂笑声，画着大红色口红的嘴似乎咧到了耳朵边，他总是穿着一件沾满油污的紫色的大衣，似乎在衬托他那一头油腻卷曲的绿色头发。

曾经有一次在她进门后，小丑甚至从吧台蹿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戴着白手套手进行自我介绍:”美丽的女士，我是乔瑟夫科尔，很荣幸能认……”幸好酒保不等他说完就过来解围，给了她一个摇头和一个”赶紧离开”的眼神后，帮助她脱身。

小丑的伙伴也总是让她很不舒服，不同于其他人，他会一直盯着自己手里那袋面包，一动不动，眼神仿佛要刺穿她的面包袋子。这个人的脸上沾满油污，高耸瘦削的颧骨像两把匕首协插在脸上，一身黑色的衣服，除了瘦之外他的外貌并不能给她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

今天她在深吸一口气后推开门，耳边没有传来口哨声，她的目光朝吧台的方向寻找酒保，然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头金色的短发，一个男人斜靠在吧台上朝他微笑”丹丽琳雪利，面包是给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