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鳞 第23章 九至尊

小茶壶心中感叹：孔老道、李春秋后继有人矣，人族还是有血性男儿的。

鲲鹏子颔首道：“元婴乃人体最精粹元气，具有先祖的本源意志，自是可以！”

独孤一刀大笑道：“如此便好！某跟李道友论道千载，一直居于下风，于是刀走偏锋，舍弃肉身，以元婴入刀，终于练就孤独一刀。李道友，你既仙去，小弟此界再无留念，来陪你了……”

随着荡气回肠的大笑声，那柄银色大刀再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敬意，原来刀便是人，人便是刀。

小茶壶亦如是，心潮起伏：痴心大道者自有大气魄，并非无情才是沧桑！

忽有一个声音冒出来：“独孤前辈且等一等!”

那柄大刀顿在空中：“季道友，可是欲随某一道扶正乾坤？”

原来发声者是季掌门的元婴，众人皆以为只剩元婴灵体的他，也将慷慨赴死之际，他却说出这样一番话：“不知独孤前辈的肉身在何处，可否告知？”

众皆愕然，独孤一刀也颇感惊愕，但旋即反应过来：“李道友和剑宗为了仙土牺牲甚大，也罢，这具肉身便送于季道友吧……”

后面声音全无，显然是传音了。

小茶壶才知原委，原来他一直对有剑仙之称的季掌门很有好感，觉得他和清儿师徒是修仙者中的出类拔萃者，高风亮节，现在看来，亦是俗人啊，竟然在别人慷慨赴死前求索遗蜕，未免令人……

而他的徒弟清儿，这时唤过一个剑宗弟子，将一块玉牌交于他，屈膝一拜：“师尊在上，徒儿不孝，先走一步了！”

就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际，清儿已御剑如电，直扑血巨人的山岳之头。

小茶壶跟血巨人的视角一致，眼看清儿面带失望、毅然和决绝向自己扑来，顿时吓一跳，“扑哧”一声，那个貌不惊人、刚烈过人的剑宗大师姐已消失在眼前，不用说，融于血巨人体内。

他的心顿时失落，没由来黯然神伤，猜到清儿不满师傅所为，以身明志，这才是人族的奇女子呀！

“巾帼不让须眉，林小友不愧是剑宗后起第一人也，某也来了！”银色大刀接踵继至，一刀劈在了血巨人的脑门上。

若说清儿的飞蛾扑火，小茶壶毫无体感，而独孤一刀的这一刀，小茶壶竟觉脑壳隐隐作痛，连行动都有些迟缓了。

他这才发觉血巨人托天的动作也慢下来，难道自己不仅视觉跟血巨人相通，连其他感知也相连了？

小茶壶试着缩一下双手，纯粹是下意识的举动，若是自己能阻止血巨人，他一定会做的，毕竟自己也是人族一份子，或者说，在清儿和独孤一刀的感召下，他不自觉地站回了人族这一边。

然而，血巨人并不受小茶壶的控制，依旧做托天状，但是动作明显慢了，说明鲲鹏子的判断有效，独孤一刀和清儿的意志已在抗衡血巨人的开天意识。

鼋鼉儿当即大声疾呼：“尔等还等什么？唯有前赴后继，才有一搏之力！”

不止小茶壶受到了感召，有血性的修仙者亦不少，但见东圣殿孙小七向东遥遥一拜：“爹地，恕女儿不孝，相信你老在此，也会这般做！”

没想到孙小七竟是个女子，她说着将金棍交于一名手下，不顾众褐袍武士的拦阻，一头扑向了血巨人……

“七妹，你一直拒绝我，但这次你可拒绝不了我了，小山随你去也……”又一人大喝，却是灵武观慕容山，亦撇了同门，舍身相随，竟是个痴情种子。

一时间，至少上千修仙者做出了自我牺牲的抉择，他们不约而同地扑向了血巨人的脑袋，毕竟脑袋是人体的意识中心和意志源泉。

小茶壶从血巨人的视角中，看到了一个个前赴后继的身影，眼角有些湿了，亿万凡人虽已不存，但这些修仙者的血脉里依然保留了人族先祖舍生取义的抗争精神。

对这些飞蛾扑火的修仙者，血巨人并未尝试阻拦，或许是阻拦不了，因为他们只须跟它发生接触，就融入其中。

阿九也未采取其他手段阻止，或许要全力操控血巨人撑天，无法兼顾吧。

当几个结丹高手联袂穿入血巨人巨大的眼睛之时，小茶壶的眼睛也感觉到了一丝刺痛，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睛，得出判断，自己可以被动接收血巨人的感知，但无法主动影响其行动。

血巨人俨然成了一个大熔炉，融入了上千个修仙者后，托天的动作确实慢了一点，但也只是慢了一点而已。

上千个修仙者大多是筑基，就算以一当万，也不过抵得几千万个凡人，如何改变几十亿凡人汇集的意识？

若是以一当千万乃至亿万的十几个元婴愿意牺牲，才有可能挽狂澜于未倒。

明明有了一线希望，但剩下的修仙者眼看所指望的元婴大修，除了独孤一刀之外，再无一人有挺身而出的意思，反而变得绝望了，再无一人飞蛾扑火。

剑宗的补天阵在鼋鼉儿的维系下艰难支撑，但看情形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距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而血巨人撑破天似乎近在眼前。

仙土精英尽在此地，或有不世出的元婴大修不理外事，潜身修行，但数量极稀，便是此刻出山，也于事无补。

小茶壶心道独孤一刀和孙小七、慕容山等人是白死了，一声叹息：修仙者终究是自私者居多。

眼见局势明朗，一开始便反水的申公烈和司徒瑞两个元婴再次联袂登场，出现在战场边缘。

申公烈拱手道：“各位道友，听申某一句劝，识时务者为俊杰，此刻投靠九至尊，总比天地倒转后沦为俘虏要强……”

司徒瑞也惺惺作态：“九至尊一统两界，岂不是我等福气？有她老人家掌控天地伟力，我等只需潜修，不用担心雷劫，日后飞升仙界指日可待……”

这两位元婴大修，一旦投敌，连脸都不要了，卑躬屈膝，一口一个九至尊，比那些妖众还要谄媚。

但仙土诸修，即便心中不耻，竟无一人敢呵斥指责二人，皆因形势比人强，眼见人间将沦为妖土，失去中央仙土的其余仙土也将灵气大降，谁也不敢再得罪九尾狐了。

端坐高台的阿九微微颔首，恰到好处地发出天音：“本座既往不咎，只要真心归顺，该给的好处本座绝不吝啬！”

“九道……九至尊，某愿意归顺！”有人抢先回应，诸修一看，竟是一位元婴大修，又是元婴……

有前辈带头，后辈们也无心理负担了，一位结丹高呼：“本门举门归顺九至尊！”

“还有本宗……”

“本派亦是……”

一时间，此前打生打死的仙土各大宗门纷纷临阵倒戈，剩下的则沉默不语，但再无人围攻血巨人了。

小茶壶这下着实看遍了仙土众生态，心中并无太大失望，或许短短几日，他已看透了修仙者的本质吧。

那边厢，苦苦支撑的鼋鼉儿向鲲鹏子苦笑：“鲲鹏兄，你我还有坚持的必要吗？这方天地，也许是该换个主人了。”

鲲鹏子亦是摇头叹息，正要回答，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东方浩荡而来：“有必要，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我等四极，守护的非是此间此刻的生灵，也包括过去未来之生灵。我等曾托庇于人族先祖，岂能眼看着人族后代毁于一旦？哪怕这些不屑子孙忘了根本，我等如何能忘？”

形势尽在掌控的阿九发出上苍般的清笑：“不周老儿，而今人族已败，妖族当兴，你纵是不甘，又徒奈何？”

不周山冷哼一声，山岳俱震，大地回响：“九小儿，莫以为你先祖从人族大智慧者手中窃取了开天之法，就胜券在握，岂不闻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当年大智慧者早有此虑，故留下一缕分魂，以防出现今日之局面。”

诸修闻言，一片耸动，原先沉默者面露喜色，归顺者面色不定，而申公烈和司徒瑞又不知溜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