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鳞 第14章 千年卦

“茶壶哥，勿须担心。”阿九的传音又在小茶壶的脑海中响起，极亮之光随之消散，漫天为之一清。

阿九的身形显现，如一朵银莲绽放在高空，身后飘逸的八条银尾远远超出她的身量，仿若铺天盖地，俨然这一方天地的主宰！

她八尾如翅，旋转扇动，一步一步地向上逼近，如同登天。

而补天阵中心的李春秋，双臂仍在抱圆，但中间的光芒已然不见，他的面孔原本是个童子，现在则多了好多皱纹。

整个补天阵上的九十九名剑宗弟子尽皆颤抖不止，大阵仿佛随时就要散架，情形相当不妙。

“师叔，我来帮你！”境界跌落的季掌门，值此存亡关头，只有拼死一战，手掐剑诀，正欲出招，不曾想，一拂尘忽然从后打在他的头上。

看似轻飘飘的拂尘，竟然将剑宗掌门的头颅如西瓜般被打得稀烂，红白相间的脑浆迸出，惨烈无比。

被人背后偷袭的季掌门连哼都没哼出一声，就连人带剑向地面坠去，眼见不活了。

不过，却有一个光溜溜的小人嗖地冒出来，向天上的补天阵逃去，正是季掌门的元婴。

“司徒瑞好胆！”李春秋几乎是怒吼，手上毫不迟疑地捏一个法诀，当空一摄，小小的元婴已到了他手中，算是保全了季掌门一线生机。

“师尊！”另一边，清儿悲愤欲绝地尖叫一声，御剑直取司徒瑞，“老贼，我和你拼了！”

司徒瑞似乎不愿意以大欺小，又是一拂尘挥去，远远地将清儿荡开，随即下令：“昆仑派门下收手！”

昆仑派众弟子没想到带队长老临阵反戈，暗算了剑宗掌门，一时人心摇晃，却皆依言退出了战团。

散修盟声威大振，全力围剿剩下的十余名剑宗弟子

小茶壶没想到司徒瑞也临阵反水，虽然惊诧，但有申公烈“专美于前”，也不是太意外，心中对这些人族大修见风使舵的行径当真鄙夷了。

滚滚红尘，凡人都有劣根性：无情、贪婪、自私，乃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没想到这些人族的顶尖人物也不外于此。

原本，小茶壶对季掌门和清儿师徒乃至整个剑宗都是怀有敬意的，但申公烈和司徒瑞却让他看到了人族修仙者的另一面，倘若仙土上下如斯，便成了妖土又何妨？

申公烈自是大喜：“吾道不孤，司徒道友也是俊杰！”

司徒瑞并不理他，而是向正主儿投诚，扬声道：“鸟伴鸾凤飞藤原，九道友，昆仑派愿为麾下驱使。”

“司徒道友有心了，本座自有回报。”阿九欣然笑纳，又转向李春秋，“李老儿，你要独木支撑吗？何不一起投靠于我。”

至此，中央仙土的四大守护两个叛变，一个败亡，只剩下剑宗苦苦支撑。

“九尾狐休得猖狂，北冥鲲鹏子来也！”一道巨影自北而来，呼啸而近，落在李春秋身边，变成了一个披着兽皮、浓眉大眼的壮汉，大手向下一按。

原本步步紧逼的阿九随即定在原地，寸步难进，轻哼一声：“鲲鹏子，你虽不隶属于妖族，但祖上好歹也是我等同道中人，缘何帮起外人来？”

鲲鹏子哈哈大笑：“九尾狐，我北冥从不偏袒哪一方，你们人族妖族如何争斗，我自不管，但你要反转天地，倒行逆施，我自不容。”

阿九也清笑起来：“这天道不公，压制我妖族至今，本座才替天行道，以后我便是天，你还不快快俯首称臣？以你之力，焉能阻我三日？”

“九尾狐，若是再加上我南冥鼋鼉儿呢？”南方又传来一通大笑，另一道巨影划过天际，落在李春秋身边，却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光头汉子，嘴边的两道八字胡分外醒目。

此人跟着双手一按，定在空中的阿九顿现吃力，开始缓慢后退，嗔道：“你这个杂交儿，不在南海快活，也跑来趟甚么浑水？”

小茶壶此刻，真有看戏的感觉，我方唱罢你登场，一个又一个闻所未闻的大仙大妖冒了出来，可惜他们都站在另一边，而且看起来非常强。

他竟不觉担心，已对阿九有了充分的信心。

那边厢，并未汇集一处的司徒瑞和申公烈遥遥对视一眼，皆有懊悔之色，这两个从不干预人间事的极地巨孽居然也来了，令这场逆天之变平添了新的变数。

昆仑派和剑宗弟子不约而同罢手，清儿眼露期翼，仰视着这方天地最顶尖的寥寥数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九尾狐，现在收手还来得及。”鼋鼉儿好言相劝。

“来不及了，若仙凡不能倒转，本座便打它个天崩地裂。四极来了俩，不周山、菩提木，尔等何时到？”阿九最后一句话恰似天雷滚滚，传向四面八方，遍及天下。

须臾便有了回音，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自东方：“鲲鹏子、鼋鼉儿，此事我就不参与了，我扎根于土，本体难移，即便以山灵之身赶来，也于事无补。九尾狐，好自为之。”

又一个浑厚的声音自西传来：“不周道友动不得，我菩提亦如是。近日心有所感，参了一卦。九尾狐事成，也不成。这方天地，总要跳出一人物，是福是祸，却是难料，各位道友好自为之吧。”

菩提木的声音悠扬宏远，回荡在京城的上空，穿透此处所有人的心灵，令每个人都产生一种错觉，这卦说的就是自己，毕竟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的主角。

一时间，人人表面肃穆，内心激荡，各怀野心，窃喜振奋。

小茶壶亦如是，暗道说的莫不是我？

“菩提老儿，都说你千年一卦，尽得天机。既然说本座事成，不成也成，跳出这方天地的人物，舍我其谁？”阿九尽显霸气，将卦象拉在自己身上。

小茶壶如梦初醒，自己做啥春秋大梦？这种打破固有世界的创举，也只有阿九这等人物才能胜任，虽然人人皆有鸿鹄之志，但命如蝼蚁才是你我之现实。

自鲲鹏子和鼋鼉儿出现后便默不作声的李春秋自不愿涨敌人志气，不遑多让地大喝：“鲲鹏前辈和鼋鼉前辈既然出手，自是大局已定。九尾狐，菩提前辈说你不成，那便成也不成，看你猖狂到几时？”

“李前辈说的好，灵武观慕容山携众同门来援！”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西而来，一众腾云驾雾的人影出现，一英俊的紫衫青年领衔。

“李老爷子，东圣殿孙小七奉圣主之命来援！”话音没落，东面又传来一个俏皮的声音，但见一根金光闪闪的长棍划过天际，上面站着数十使枪弄棒的褐袍武士，为首者乃是一个俊俏的锦衣少年，笑嘻嘻道，“九阿姨，你的狐狸尾巴长不了了。”

阿九也笑道：“小七呀，你那死鬼老爹可是不敢来见我，怕你死去的娘亲吃醋吧？”

锦衣少年顿时破防，破口大骂：“不要脸的骚狐狸，俺娘要不是你，也不至于红颜薄命……”

敢情两人还有点私人恩怨，不过彼此的“叙旧”很快被其他人打断。

“未央宫来援……”

“梧桐庄来援……”

“在下南山派……”

但见四面八方的天际飞来一群群仙土援军，声势浩荡，衬得半空的阿九如孤家寡人一般。

李春秋哈哈大笑：“多谢各位道友相助，如此盛况，千载不见，仙土之福啊。”

另一边，不知不觉缩到角落的昆仑派和散修盟，两大叛逆司徒瑞和申公烈皆面露苦涩，此刻后悔也迟了，总不成再反水吧。

眼见仙土八方来援，众寡悬殊，小茶壶对阿九依然信心不减，只恨自己蝼蚁一个，帮不上什么忙。

“李道友，独孤一刀来助！待此间事了，你我刀剑再见分晓……”一道白光闪过，一柄银色大刀凭空而现，对着阿九就是当头一刀。

这一刀自带雷电，仿佛晴空霹雳，“咔嚓”一声，原本缓慢后退的阿九顿被劈落尘埃，直坠向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