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子跟随秦员外,沿着通北回廊,进入内院。
长廊尽头,秦老爷的卧房,坐落在一片花草之中。
“家母生前爱花,所以家父在卧房周围种满了花朵。”
逆鳞子随手摘了一朵花,捏在两指之间。
“花色迷魂,花香引鬼。容易在夜里,招惹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过来。也容易让睡着的人离魂。一如爱情,让人迷醉,也能让人溺死在情海里。”
天色渐晚,四下刮起阵阵阴风,冷得人毛发直竖。
秦员外推开卧房的木门,屋里光线很暗。
窗边上燃着一盏烛灯,莹莹如豆的灯焰儿,幽幽发着青绿的光,显得有点森人。
秦老爷躺在床上,眼圈发黑嘴唇青紫,微陷的眼窝里,幽幽闪着鬼火一样的光。舌头吐露在外,口里不停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行将就木的老狗。
秦员外的脸色十分难看,双眼闪着泪光:
“家父一生积德行善,这是造得什么孽啊,竟落得如此下场……”
积德?行善?我呸!
无奸不商!能做到腰缠万贯的商人,有几个是干净的?
逆鳞子不想戳破这层窗纸,转移话题道:
“秦老爷的身体虽然在床上,其实灵魂早已离开。”
秦员外忙问:“家父的灵魂在哪?”
“就在你身后。”
“啊?”秦员外吓得一阵胆怯,身体僵在原地。
逆鳞子慢吞吞,斟酌着字句说道:
“你身后的三尺之地,乃是阳宅之中,阴气最重的煞位。每户住宅都有一个煞位存在。那是阴差出入阳间的门。将死之人的灵魂,会在煞位徘徊,等待鬼门敞开之时,离开阳间。”
卧房中的自鸣钟发出“咔塔咔嗒”的响声——
这声音就好像敲在秦员外的心上,使他更加惊慌不定:
“怎么才能让家父的灵魂返回身体?”
逆鳞子伸出三根手指:
“一盆仙人球,最好是红色的。”
“一碗鲜鸡血,最好是公鸡血。”
“一碗淘米水,最好是糯米水。”
“请尽快弄来,本仙尊要做法。”
秦员外忙说:“好好好,秦某这就去弄。”
秦员外急匆匆离开卧房——
逆鳞子悄悄关上门,转过身怒吼一声:
“本仙尊知道你藏在屋里,还不出来受死!
话音刚落,一只小狐狸犬,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小狐狸犬大约一臂长,五官精致,眉目清雅。双目犹似一泓清水,莹然生光。皮毛白中带粉,自有一股妖媚之气。
逆鳞子歪嘴一笑:“满身邪气,果然是个妖宠。”
小狐狸犬突然张开嘴巴!
只见一条苍白的手臂,从它的嗓子眼里,慢慢伸了出来……
逆鳞子的鼻尖上已是沁出细汗:
“兽褪皮,狗变人…萨满教的育妖秘术!”
小狐狸犬开始咳嗽,稠稠的粘液从嘴里溅射出来,拖着长长的细丝。
那条手臂上,沾满了狗的胃液和唾液,同时在不断向外伸。
肩膀、身体、脖子、脑袋…
在不断膨胀的狗皮下,一个满身唾液的小女孩,从狗嘴里爬了出来。
小女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脸色晶莹,肤光如雪。
鹅蛋脸儿上有一个小小酒窝,双臂捂住身体,微现缅腆。
模样是漂亮,却美的不真实,像个木头雕的假人。
兽褪皮是一种源自萨满教的妖邪之术。
灵宠师远程操控动物,夺取目标者的人阳。
久而久之,目标者会变得越来越像动物,而夺取人阳的动物,则会褪皮为人。
逆鳞子两手结印,口诵咒文,双眼寒冷如雪!
小女孩自知不敌,吐出一道烟雾,跳窗而逃。
“逃了?还算聪明。”
秦员外匆匆赶来,瞧见一个黑影略过房顶,以为是眼花了便没放在心上。
“我把您要的东西带来了!”
“红色仙人球,公鸡血,糯米水!”
逆鳞子把鸡血浇在仙人球的根部,搅拌泥土。最后浇上一瓷瓶淘米水。
只见那仙人球一片血红,像个来自地狱的肿瘤。
逆鳞子来到屋子的煞位,把仙人球压在煞位上。
一瞬间,病榻上的秦老爷,猛地惊醒过来!
“水…给我水…”
秦老爷像清晨刚刚睡醒时一样,话音朦朦胧胧。
三杯水下肚——
秦老爷的脉搏有力了,脸上也有了血色。一反之前几天萎糜不振、迷离恍惚的样子。
秦员外瞠目结舌的问:“您施了什么法?”
逆鳞子声音柔和的说:
“这是一种来自南洋的续命术,名为鬼栓门。”
“仙人球命硬性刚,喜阳恶阴,是水阳之物。”
“鲜鸡血镇煞驱邪,喜神厌鬼,是火阳之物。”
“淘米水滋润万物,纯善纯良,是精阳之物。”
“三者合之为一,放在煞位,堵住阎王之门。”
“病危者的灵魂会被三股纯阳之气逼回体内。”
“这叫三阳镇煞,鬼门不开。”
秦员外像被针刺了一下,身上惊悸一颤:
“秦某佩服,以后你我二人,就以兄弟相称!”
逆鳞子手里握着秦员外赠的二百两银票,在众人面前炫耀起来。
满院的和尚道士,像吃了苍蝇屎似的,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
逆鳞子一伸手,格格笑道:“愿赌服输,快把一百两银子拿来。”
灵虚道人的脸色像牛肝一样黑,掏出一百两银票砸在逆道子手里。
“我奉劝你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
逆鳞子冷笑道:“不气盛叫年轻人吗?”
“哼!”灵虚道人似有悲愤不平之意,心里一阵光火,甩袖而去。
夜已深,逆鳞子离开秦宅。
凉风凉雨迎面扑来,顿时精神一爽,一天劳倦也清洗尽净。
出了永巷。在天街口,逆鳞子向低矮的排房望去。
倒数第三家,正是城里有名的棺材铺子。
黑黝黝的门洞纱帘敞开,门口飘着轻烟,门内人影幢幢。
逆鳞子进入棺材铺,选了一口最上等的楠木棺材。
第二天的晌午,逆鳞子把母亲,葬在了山上一处风水宝地。
下山的路上,逆鳞子默默嘀咕着——
返回梵界,需要得到皇帝的“封神御书”。
想得到“封神御书”,需要入朝为官,建功立业。
想入朝为官,需要参加三年后的灵宠武斗大会,拔得头筹。
参加灵宠武斗大会,需要准备五只以上的灵宠,还要缴纳三万两报名费。
灵宠去哪找?三万两银子去哪里弄?
逆鳞子像一只没有方向的鸟,不知该何去何从……
偶然间,逆鳞子瞧见树上挂着一只大肚子老猫。
树下,一名男子右手持刀,要把老猫开膛破肚。
老猫流着泪,容色惨怛,忧虑、悲恸见于泪眼。
逆鳞子心生不忍,大呵一声:
“那只猫多少钱,我买了!”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两银子。”
“要脸不,三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男人呵呵一笑:“这只猫,一孕怀了三年!一年十两,不算多吧?”
逆鳞子怔了一下:“怀了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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