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翰,这一路他拉着你过来,车坐的安稳不安稳?”
“安稳的紧啊!”
“安稳好!喂,抬头好好睇清楚我,傻乎乎的!”
陈家潮又是一巴掌拍在车夫脑袋上,在车夫惊恐的目光下,从兜里摸出两张十元钞,丢到车夫脚下。
而后不闻不问,拉着陈伟翰便往海边的海鲜坊走去。
待到二人走远,车夫只感觉后背都被汗凉透了。
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拾起地上的两张纸钞。
二十块!
这年头,一碗细蓉面才不过三毛钱,一个普通的军装警月薪也不过两百出头。
车夫直把陈家潮的面孔死死地记在脑子里。
要是挨一巴掌能得十块钱,他情愿陈家潮方才再多来几下好了。
身体壮,顶得住!
天星码头附近的这家海鲜坊,也是潮州商会老板的产物。
夕阳就快消失在海平线上,陈伟翰与自家表哥径直上到了船坊的顶层,挨着靠海的一处包间坐下。
趁着陈家潮与海鲜坊经理在外边搭话的功夫,陈伟翰静静欣赏起尖沙咀黄昏时分的海景来。
此时的九龙半岛与港岛区还没有跨海隧道的镶接,黄昏时分任有络绎不绝的天星小轮拉着过海的客人来往。
日薄西山,天星码头附近依旧有赤裸着上身的苦力在不知疲倦的从船上装卸货物。
与这艘船上各处不绝于耳的莺莺燕燕形成鲜明的对比。
陈伟翰百感交集。
自己是个穿越仔,时代看样子什么时候都没有变化。
穷人与富人,永远都生活在两个世界。
一个月前,自己还从来没有想过会成为一名警察。
还是五十年代初,港岛的一名还没有从黄竹坑警校肄业的警察!
现在自己的身份,是一名从大陆偷渡过海,来港岛投奔素未谋面伯父的游水佬。
从获得的记忆中得知,自己这个亲戚,很不受自己那个富家千金伯母的待见。
伯父叫陈明松,当年为了逃兵慌,独自跑路到了港岛。
在港岛摸爬滚打两年,一直在茫茫人海中挣扎,力求图得一个温饱。
得亏他陈家人底子优秀,个个生得俊美,在大陆这边还在兵荒马乱之际,他陈明松搭着潮汕老乡的身份,在潮州老板贺智礼的酒楼做跑堂。
一来二去,居然和贺智礼的独生女,也就是自己的伯母贺慧颜勾搭上了。
十六七岁的出闺少女,被这个仪表堂堂,身材魁梧的潮州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很不巧,这事情没多久就被东家贺智礼发现了。
当时的贺家在组建不久的潮州商会已经是属于拔头筹的商户了,自家的女儿被自己雇来的汉子勾搭上了那还得了?
作为一名乱世中打拼出来的老江湖,于是乎贺智礼也没有多整些什么虚的,什么给你多少钱离开我的女儿这种场面,不存在的。
不管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的吵闹,直接把她锁在了屋子里。
而后安排打手把陈明松抓了起来,二话不说一顿毒打,打得奄奄一息然后泡了一天一夜的水。
人被摁着头在水缸里闭气,憋不住气了只要敢露头,守在边上的打手拿着棍子劈头盖脸就打。
就这也硬被陈明松给扛了下来了。
直到天亮,起了个早的贺智礼看着还剩半口气的陈明松,打着哈欠告诉陈明松念在同乡的份上,是他自己结了工钱想办法滚回去,还是自己打断他的两条腿送他回去的时候。
陈明松再不敢嘴硬,直言自己会滚回老家,自己不在港岛出现。
事情到这里当然不会结束,自家这个伯父也是个狠人。
明白有些机会一旦失去,这辈子也不会有第二次了。
那天几乎是从贺府里爬着回到住处的。
当晚在医馆里躺了半宿,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不知道哪来的毅力,拖着病体残躯,大半夜的偷跑到贺府,凭借从昔日工友那借来的一把手工钳,硬生生的撬开了自己情人的窗户。
当晚就把生米煮成熟饭了熟饭!
并在贺家千金的肚子里留了种……
直到快要天亮,陈明松丝毫不理会一直催促他赶紧跑路的贺慧颜,摆出一副躺在床上闭目待死的架势。
直到贺智礼来到自家女儿的闺房,看到陈明松那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气得当时嘴里连蹦出了三个‘好’字!
陈伟翰听自家这个混不吝的堂哥说过,当时他老豆和自己外公是这么说的——他老母肚子里已经留了种,你贺智礼就这么一个女儿。
如果愿意置自己女儿的清白于不顾,那就尽管弄死自己好了!
没奈何,时值壮年的贺智礼最终还是保持了理智。
风风光光的替他们大办一场婚礼,酒席都摆了好几百桌。
只是当时潮州人重男轻女的老思想还让贺智礼保持了一丝最后的倔强。
在得知陈明松一发中地,自己女儿怀上了之后,贺智礼和陈明松下了最后一番通牒。
“如果慧颜肚子里是个男孩,我就认了你这个郎婿。”
“如果是个女孩,她出生的那一天,就是你的忌日!”
“一切交给老天定夺!”
于是乎陈明松又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九个月。
好在最后陈家潮出生,救了他老豆一条狗命……
不过很不幸运,为了生下这个纨绔仔,贺慧颜难产差点死去。
最后命虽然保下来了,但是广华医院的洋大夫也给贺家带去一个噩耗——贺慧颜以后是不能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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