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下 第三章

雷超支不管不顾地对我说：“你一定要参加啊。”

“我看你们就请个假，不晚办公啦。”严老师说，“齐炽，请陈克燕帮你打吧，也好让陈克燕教你，等你走亲戚，不打麻将不行啊。”

邹秀梅看了看齐炽，又看了看陈克燕没有说话。

雷超支却笑着说：“要是到女方家，连麻将都不会打，人家还以为你是傻瓜呢。”

我听到这样的话就笑起来，“好啊，好啊。”

严老师率先下席，走出食堂。

这时，天黑了，

老师们都来晚办公了。

雷超支去小卖部买了烟盒糖果，对老师们又是递烟，又是送糖的，老师们自然高兴。

雷超支对一位高个子老师说：“葵老师，我们今天请个假。”

奎老师一身军装，一支手里拿着烟，一只手里捧着糖果，笑笑说：“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们玩尽兴。”

严校长打开了那间会议室，大家都跟着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十几个平米的会议室。中间里面摆放着一个八仙桌，四条长凳子，桌面上还留着麻将。地上有一些干枯的烟头，很明显这里经常有人在这里打麻将。严老师拉了电灯的开关，里面一颗100瓦的灯泡亮了起来。

“齐炽，这颗灯泡，好几年啦。”严老师指着灯泡说。

我点点头心想，一定要造出质量好的灯泡啊。

严校长把卸下一把钥匙递给雷超支，笑着说：“学校请个瓦匠，把里面粉刷一下，维修一下。”

雷超支十分感激地点头，郑重地接过钥匙。

严老师坐在八仙桌北边，王友枝坐在西边，邹秀梅坐在东边，我只好坐在南边，陈克燕站在我的后面。我转过头对陈克燕笑着说：“你来打吧。”

陈克燕笑了笑，问：“你想当傻子吗？”

我明白陈克燕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坐下来准备打麻将。

严校长一手抓住骰子，问：“怎么玩？”

雷超支想都没有想，说：“玩两块地吧？”

一般茶馆里打牌的人玩一块的比较多。我想，打一块的就行啦。

“今天，你们订婚，王友枝，你说玩几块地？”严校长明显对打两块的麻将不满意，看着王友枝故意笑着问。

王友枝犹豫一下，试探着问：“就玩两块地吧。”

“还有，这位客人，你说呢？”严校长笑着面对邹秀梅问。

邹秀梅一伸手掌，喊道：“五块。”

严校长立刻来了精神，大声喊道：“好，五块，就五块。”

我听说打五块地，不由得担心手里的钱，够不够输了。

陈伟国王鸣凤十分兴奋的搬来凳子，坐在一旁准备看打麻将。

雷朝前摇了摇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走到门口去关寝室的门。

一连打了好几把牌，我一把都没有赢。我的心思全在陈克燕的身上，只好对着陈克燕说：“克燕，你来打牌。”

陈克燕也不客气，立刻坐上了牌桌。我这才想到自行车，还在食堂门口，对雷超支说：“我的自行车在食堂门口。”

雷超支这才拿出钥匙，说：“推到我的寝室吧。”

于是，我拿着钥匙走出会议室，看到老师们的办公室还亮着灯。心生羡慕，心想，什么时候当上老师啊？我把自行车推到了雷超支的寝室里，仔细看了看雷超支练习的行书，在本子上狂草了几个字。然后，又一个人悄悄地走过操场，来到教室走廊，这熟悉的教室让我的心，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读书的时光。

这时，雷超支悄悄地走了进去，也坐到了一张课桌旁。

“你的位置坐错了。”我看到雷超支坐下来，说了一句。

“在想什么呢？”雷超支显然没有在意座位，问了一句。

“当时，我们班十一个同学。”我说着，像是陷入了一种沉思。

雷超支笑了笑，问：“你还记得你的同桌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问：“石秀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啊。”雷超支笑着说。

“很多同学，也失去了联系。”我很无奈地说。

“你要多来学校，然后主动一点，像我，天天下晚办公之后，还去找王友枝，女孩子就是要多陪伴，多交流。”

我笑了笑，在这一点上真不如雷超支。我觉得婚姻之事不能只考虑自己，更多的要为陈克燕考虑。陈克燕现在的家境非常富有，她的家庭能接受自己吗？还有，陈克燕是什么想法呢？我想到这里，再一次陷于沉思。

雷超支走到我的旁边，坐了下来，小声说：“陈克燕家里给她介绍男朋友，好像有几个了吧。你想啊，陈克燕的爸爸是包工头，家里都盖了五层大楼啦。这么富有的千金，谁家不想娶呀？”

我听了，心里一紧。这正是自己担心的地方。我想起和陈克燕几岁的时候关系都很好，只是不说话，那样的学生时代多么美好啊。

那时候各家的经济情况都差不多，谁都没有看不起谁的感觉，人与人交往没有任何的顾虑。现在的家庭贫富差距渐渐拉大，各家人的思想也发生了变化，尤其是有了钱的家庭，就是看不起没有钱的家庭。

我记得小时候去陈克燕家里玩，就是很随意的样子。但现在远远地看见陈克燕家的高高的楼房，都害怕靠近了。还有就是看到陈克燕的父母和哥哥时都有点抬不起头的感觉。

“陈克燕什么态度？”我小声问。

“陈克燕，一直等着你啊。”雷超支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现在，陈克燕也没有同意和别人谈朋友，这不明摆着等你吗？”

经雷超支这样说，我内心里有些满足，又有了一些自信。我迅速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说：“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陈克燕幸福。”

“只有你才能给予陈克燕幸福，你懂吗？”雷超支一拍桌子，大喊说道。

我满足的笑了笑，小声问：“王友枝那边，要了多少彩礼？”

雷超支笑了笑说：“没有要彩礼。”

我吃了一惊，忙问：“怎么会呢？”

雷超支这才靠近我，嘴巴对着我的耳朵，极小声地说：“王友枝现在怀孕了，他家里着急我娶她呢？”

“你？你怎么这样呢？”我迅速站起来，吼道。

“意外，纯属意外。”雷超支摇着头说。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故意的呢？几个月了？”我赶紧问。

“都三个月了。”雷超支说，“不能再等了。”

“你呀。”我叹了一口气，问，“今天订婚，她家人怎么没有来？”

“我哪有钱去镇上请客啊。”雷超支抱着脑袋说，像要哭起来。

我拍拍雷超支的肩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我控制好情绪，小声说：“我借给你三百吧，再多我就没有啦。”

雷超支这才抬起头，说，“我算过啦，结婚怎么的都要四千，人情收两千，还差两千。”

“我借你五百。”我大声说。

“陈克燕借给我一千了，严老师还说借给我五百。”雷超支计算着。

“你家里，支持你多少钱？”我问。

雷超支笑着说：“家里没有指望。”

“听说你要去广州打工？”我忍不住问。

“你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你说有没有这事吧？”

“我是不想教书了，等结了婚，去广州打工。”雷超支的声音有些嘶哑，“这个，你千万，不要跟严老师说啊。”

我默默地点头。心想，严老师已经知道了，还用我去说吗？但是作为一个男人，在学校当民办老师收入太少。我想，像陈克燕家境富裕，一个姑娘教书还是可以的。

“这个，你千万不要对严老师说啊。”雷超支再次强调说，“其实，我也舍不得离开学校，不离开怎么还借款呢？”

我想到自己今后要来学校，这样低的收入，那又该怎么生活呢？

雷超支无意识地看了看表，那是一块夜光表，在黑暗之中，也能看清时间。

“买点新表？”我问。

“王友枝出钱给我买的表。”雷超支笑着说，“她说，当老师，怎么说都要戴块好表。”

我点点头，问：“多少钱买的？”

“两百多啊，原价要三四百呢。”雷超支再次看了看手表，说：“这是我托陈克燕到城里买的，陈克燕的表姐在卖表，她买了两块表，好像是准备结婚的时候戴的。”

我默不作声了。

“我猜想是给你买的，”雷超支笑着说，“但也没有见你戴那块表啊？”

我咳嗽了一下，掩饰着说：“我们去会议室吧？”

雷超支这才站起来，但没有走动的意思，“王友枝的老表邹秀梅，对你有点意思，跟我说了好几回了。这个事，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但王友枝非要我跟你说。如果王友枝问你的时候，你说我跟你说过就行了。”

我点点头，压根就没有在意邹秀梅，但经雷超支说了这件事，他倒是感觉邹秀梅今天来是有目的，好像是有点那种意思。

“你听见没有？”雷超支推了一把我问。

“听见了，但我真的没有那意思，你知道的，我喜欢陈克燕。”我说。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你知道这个事情就行了。不要等王友枝问你，你都不知道。”

“你也跟王友枝说一下，我们机械车间到现在灯泡质量还没有过关。现在哪有那些心思。”我说，“你解释解释。”

雷超支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声说：“我当时来学校教书，雄心勃勃一心想改变教学，哈哈，教学是有那么一点进步，你就发现很多东西不是我能改变的，还有一点，就是我们的工资太低了。你还记得雷明整吧，他在广州打工，一个月伍百多啊，还有一些奖金，福利呢。”

我摇摇头，心想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