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忙收了笑意,端正坐姿,朝朱由检说道:“儿臣今日闯了祸,让父皇担心了。”
朱由检笑了笑,“下次要做什么事,先想一想,今
日李继周能护着你,但并不是每一次,都会有人护在你身边。”
“儿臣知道!”朱慈烺点了点头,又问:“父皇,流民这么多,那还有谁来种粮食呢?粮食要都没有了,还怎么打鞑子呢?”
“大明很大,北边的人在吃草剥树皮,南边的人却是衣食无忧。”
“那让南边的人把粮食运来不就好了,这样大家都能吃饱饭。”
看着朱慈烺天真的脸庞,朱由检哼笑了一声,“哪有这么容易。”
说完,朱由检突然想到诏狱正关着一个,掀开车帘朝骆养性说道:“去诏狱。”
出宫一趟不容易,既然出来了,就顺便见见这个南方来的人。
马车拐入东厂胡同,在诏狱门口停下,朱由检吩咐王承恩照顾好朱慈烺,自己带着骆养性进了诏狱。
皇帝临时起意,诏狱没来得及收拾,朱由检刚走进诏狱大门,明显感觉到和上次大不相同。
他朝着骆养性哼了一声,骆养性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忙低了头,掩饰似的说道:“钱谦益就关在前面,陛下留心脚下。”
朱由检跟着走了几步,就看见了坐在稻草上,一脸迷茫的钱谦益。
年过半百的人,脸上褶子倒是不多,看来南方水米养人啊,看着也不过四十来岁的人。
只是这几日没人伺候,下颚的胡子也凌乱了许多,看着没有了“先生”的气度。
钱谦益写了自辨书之后,就一直等着皇帝召见,就算不召见,锦衣
卫也该会有什么动静,或是审问也好,或者...上刑也罢。
可等了几日,他就好似是个透明人一样,对他不管不顾的。
听见外面声音,钱谦益下意识就扭头去看,“老夫这是思君心切?怎么好像看到了陛下?”
这话声音虽然轻,但诏狱也安静,钱谦益的这话便清晰得落入了外面几人的耳中。
骆养性暗地里“呸”了一声,腹诽钱谦益可真是能耐,如此不要脸的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得说出来。
思君心切?谁信呢?
朱由检自然是不信钱谦益的这番说辞,看着历史上有名的“水太凉”,他笑了笑,问道:“朕将你押来,可知道因为什么?”
钱谦益这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改坐为跪,朝着朱由检膝行了几步,快到木栏前才停了下来。
“陛下,真的是陛下,草民没想到啊,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陛下,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看着钱谦益涕泪横流的脸,朱由检没来由得一阵恶寒,冷了脸色喝道:“有你们这帮蛀虫在,朕万安不了!”
钱谦益磕在地上的脑袋一愣,蛀虫?这是在说自己?
所以陛下抓自己来,是因为银子?
“陛下冤枉啊,”钱谦益又磕了几个头,“当初贿赂,都是草民家中银两,为官之后,当真没做贪污之事,还望陛下明查!”
朱由检哪里需要明查,钱谦益为官之后便是东林党的领袖人物,南边的各种书院,或者社团中的学子要科举入仕,最好的办法就是给钱谦益送银子。
他没贪污?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的事。
朱由检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阵模糊的哭声传来,他转头去看,声音又忽然没了。
诏狱阴森之地,又是晚上,朱由检听这声音,突然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朱由检朝骆养性问道。
骆养性“啊?”了一声,凝神细听,断断续续的哭声又传了来,“是谁在哭?诶,好像是个女人?”
“陛下,这哭声从上
午就在了,”钱谦益说道:“也不知是哪个苦命的女人。”
“不该啊,这几日没让抓什么人进来啊,还是女人?”骆养性低声喃喃,却是突然想到,别又是手下那帮兔崽子搞出来的事,若是这样,可千万不能让陛下知道。
“陛下,一个女囚罢了,不用在意。”骆养性说着,指着不远处一间屋子又道:“陛下,要不提了人,去那里审如何?臣给陛下准备些吃食点心。”
骆养性要不这么说还好,可这欲盖弥彰的,朱由检对狱中哭声更是好奇。
阴私之地,谁知道藏了什么龌龊勾当,这样瞒着盖着,大明真是烂到根上了。
朱由检拂袖,直接转身朝哭声来源走去,骆养性暗骂一声,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钱谦益透过木栏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好奇之色一闪即逝,继而走回去继续坐着。
还是担心自己吧,陛下定然是没钱了,所以才命人将自己押回来。
既是如此,命应当是能保住,但这个财,是破定了。
就是给多少好呢?
朱由检停下了脚步,看向牢房中的柳如是,女子长发披泄,脸上带着泪痕,雾蒙蒙的双眼朝自己看来,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虽然身处囹圄,且身形狼狈,可这绝世姿容,却是难以掩盖。
“你是何人?为什么在诏狱?”朱由检问道。
柳如是已经被关了一日,起初还冷静,左右看了一圈之后就泄了气,这个地方,
光屏自己肯定是出去的。
又想着“高千户”那恶心的样子,柳如是不禁悲从中来,难道自己余生,都要在这里度过?
“高千户”...会把自己怎么样?
看着眼前气度华贵的人,柳如是突然生出了希望,她站起身来,用衣袖抹了脸上泪痕,而后款款一福,说道:“小女子本是寻高千户,想求他让小女子见个人,谁知他包藏祸心,将小女子骗至这诏狱,便要行不轨之事,索性他被人唤走,小女子才苟活至今,求这位大人,救小女子出去。”
朱由检冷笑一声,转头看向骆养性,“锦衣卫,嗯?”
骆养性额上冷汗直冒,天子脚下,又是光天化日,高文采居然就敢强抢民女,这...这
“诶,不对呀,”骆养性脑子一转,突然说道:“高文采今日入宫了,一直随侍陛下呢,怎么会在今日把人抓进来?”
“还请大人明鉴,小女子所言并无半分虚言!”柳如是也是着急,锦衣卫自然是会袒护锦衣卫,这番推脱是不信自己的话吗?
“再说了,要不是他,小女子又是如何能进得这里呢?”柳如是急急说道。
骆养性看着朱由检阴沉的脸,忙朝外喊道:“将高文采带进来!”
高文采一早入宫伴驾,一同出了城,刚回到衙门,想着陛下审问钱谦益也要些时候,自己还有时间坐下歇歇,喝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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