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一愣,扯了扯嘴角还是照做了。
“坐。”
杨文自顾自的坐下,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只得无奈的掰开石榴,粉色的石榴子飞溅之中,百无聊赖的吃了起来。
“大将军……”
“吃你的石榴吧!”
徐达终于睁开了眼睛,没好气的斥了一句,旋即伸手拎起茶壶,就着壶嘴喝了一口,然后又重重的躺下去。
他舒坦的叹息了一声,又躺了回去,也不抬头,一伸手就摸到了那个颜色偏红有些裂纹的石榴。
咔嚓一声。
只是微微用力,石榴便顺着裂纹被掰成了几瓣,无有一粒石榴子飞溅。
老将军随手撕开黄色内皮,扣下几粒红色的石榴子来,往嘴里一丢,咀嚼间,微甜的汁水使他满意的眯起了眼。
石榴子不像别的,嚼巴两下就没什么可吃了,徐达噗的一声,吐出核来,边扣着石榴,边斜睨了杨文一眼,看到他手中石榴颜色偏粉,不禁轻蔑一笑。
“嗤!”
看实物浮于表面,却忘了金玉在外的道理。
杨文被这声嗤笑整的浑身不自在,但他还是想解释一番,麾下犯了错,关上门骂也骂了说也说了,但他还是不放心,想跟徐达解释一下,兜兜底。
“大将……”
“会背刘基的《卖柑者言》吗?”
徐达没搭理他,反而玩味的问了一句。
“会。”
杨文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刘基指的是那位青田先生,刘伯温,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就背一遍。”
徐达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似是找到更舒适的地方了,称心的叹了一声。
“欸!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
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则干若败絮。予怪而问之曰……”
不过背了个开头,杨文就已经有了汗颜无地的感觉,他自是明晓这篇讽刺意味深长的文讲了什么,但在徐达好似漠不关心的目光下,他只得硬着头皮背下去。
“……今夫佩虎符、坐皋比者,洸洸乎干城之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
杨文停了,他冷汗都下来了,不敢再往下背了。
“怎么停了?”
徐达目光漠然:“继续!”
“诺!”
杨文不自觉用了军中应声,继续背诵道:“峨大冠、拖长绅者,昂昂乎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予默然无以应……”
“好了!”
一篇不过三百字出头的寓言,杨文磕磕绊绊的背了半天,此刻更是如文中结尾那段的刘伯温一般,默然不语。
至于有没有“退而思其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看他那鼻息咻咻,好似在战场上杀了三天三夜一般的模样,八成是在思了。
徐达说过“好了”二字后便再没有出言打扰,他没去管如吴高一般大汗淋漓、若有所思的杨文,伸手拎起茶壶,对着壶嘴又是一口。
无声的叹息。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不只是做人,做官、做将军,浮于表面都是极大的错误。
这个道理杨文自然明晓,可他逐渐忘却了。
麾下犯错,惩罚之后上报即可,是死是活,是对是错自有主帅决断,而他杨文却踟躇不前,生怕触怒徐达。
笑话!
若是惩罚徇私,亦或者他徐达就是要责打吴高,是你杨文的几句解释好话就能拦得住的?
要是徐达之前有过受贿的前科,你杨文此次来是不是得带着几辆车都装不下的财富,或者直接献上忠心?
不知道。
但绝对不只是这般,刻意的,知晓徐达作风清廉,所以连石榴都要摘自他的院中的讨好!
暮气沉沉、表面功夫、官僚作风!
特么了个屁的!
朱隶那小子眼瞎了不成?看重这么个废物东西!
徐达躺在太师椅上,心里骂声震天,咕咚入喉的茶水都浇不灭他腹中之火。
不过片刻,一壶茶水入腹,徐达斜睨过去,气的不行,重重的将茶壶顿到小几上。
可杨文此刻仿佛进入了某种状态,瞳孔放大,眼睛失去了焦距。
徐达见他这幅模样,不由得七窍生烟,再次重顿茶壶无果后,老将军怒气冲冲的抓起茶壶往地上就是一砸。
乒铃乓啷!
瓷器破碎的响声惊醒了杨文。
他看了徐达一眼,赧然的垂首。
“你还有脸骂人家小吴?知道有句话叫上行下效吗?那换个说法,上梁不正下梁歪!”
憋了半晌的徐达破口怒骂:“你自个儿看看你自己个儿!文官的表面功夫学的挺强,军中的果断呢?自家水不满,骂人家?都特娘的是叮当响的半瓶水,笑话谁呢?水多点脸就大了?小吴的智谋能甩你一条街!”
杨文嗫嚅了几下,还是没说出话来,干干脆脆的闭嘴受训。
“不孬,还知道要脸!”
徐达来冷哼一声:“你小子还骂人家好高骛远,自己学了这个学那个,步骑海山地战一样不拉,学完了武人还学文人,摘石榴都摘老夫这的,知道自己多刻意吗?过犹不及你知不知道?”
“知道。”
杨文唯唯诺诺。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
徐达看他这模样就来气,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提点这小死孩子是为了朱隶,得,这账记女婿身上。
气哆嗦的手有处打了,徐达心中的火消了不少,余下的那些也成了无语,他指着杨文,哭笑不得的骂道:
“你小子样样都学,自诩样样精通,这也就罢了,武事上有点天赋,可你学酸文人干嘛?整个四不像!文人的厚脸皮怎么没学来,咹?讨好谄媚的事闷葫芦一样的都干了,怎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某没脸说。”
杨文的话老实而真诚,就像长辈面前做错了事的孩子。
嗯,就跟你小时候装成小大人,自觉没有丝毫问题,可在长辈眼里……
此刻的徐达就是那个啼笑皆非的长辈。
“行了,这事到此为止……”
徐达心中腹诽:“到时候让朱棣那竖子收拾你。”
徐达收拾朱隶,朱隶迁怒杨文,嗯……
很踏马合理!
“现在说说军务吧。”
杨文闻言,身上的颓废气息一扫而空,霍然抬头,目光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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