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航线】最后的日落 第二十八章 辐射

“舰娘没那么容易死，现在如果我下去，她还有希望！”我吼道。

“soldier，请告诉我，有什么物种能在五百千克火药爆炸、几十吨冲击力、船体破裂的底舱存活？就算她活着，现在我也需要你的帮助！”上校依旧冷静，但这态度如今却着实叫我恼火。

见我还是没有反应，上校自顾自的调整起主炮的仰角，他还要再试一次。对于穿甲炮弹来说，穿深是能否击穿敌人装甲的关键，而距离越近，穿深越高，布法罗号的203mm舰炮，出膛穿深能达到400mm以上，而到了5公里外，穿深很可能只剩下一半，也就是说，想真正对敌人造成重伤，我们很可能得冲到它的脸上。

我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壮烈牺牲我并不怕，但是如果是毫无意义的牺牲，我恐怕无法接受，况且，现在欧根亲王生死未卜，我们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无异于螳臂挡车，这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布法罗号的27mm船壳，完全无法抵御敌方的炮弹。我们现在就如同在玩俄罗斯轮盘赌一样，敌人每开炮一次，我们都要祈祷这轮它不会直接命中我们。

“soldier，你看到敌舰主炮开火的火光了吗？告诉我初步的口径！”上校的话将我从神游中拉了回来。

“能碾压我们的船壳，绝对大于381mm。”我说。

“不要废话！”

“483mm以上，甚至500毫米。”我只能无奈道，“如果是406mm级别，这艘船没必要仅装备6门主炮。”

“很好，换算一下它的装甲区厚度和面积。”上校继续下令。

其实这种换算我刚才已经初步做过了——当我第一眼看到那艘船时，我就认定它的口径不会小，按三万吨总排水量的话，引擎出力10万马力左右，那它的装甲区厚度不会超过250毫米，这还是在认定它炮塔段核心区裸奔的状态下，如果算上炮塔段装甲，平均厚度甚至也就200毫米，是典型的巡洋舰防护。而它的宽度这么窄，轮机舱不可能布置在水面以下。也就是说，按照我的计算，我们击穿它没有任何问题，可事实上并非如此。

“主炮旋转机构受损！”上校吼道。

“怎么回事？还能使用吗？”

“听着，soldier，现在我需要你用船体的转舵来代替炮塔的旋转，我到炮台下方控制！”

我拽住他，“你疯了？卖头都没法抵御对方的炮弹，随便转舵的话，我们的轮机舱会直接被击穿，那可真是要任人宰割了！”

“不，布法罗号的主装甲外露，只要操作得当，还是能抵御攻击的！”上校丝毫不打算放弃，“服从命令！”

“靠！”我骂了一声，一把握住舵盘，不再反驳。上校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虽然我也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战斗数次，但毕竟战斗经验不足，在此时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听从上校的指挥，或许是我唯一的选择。

可是欧根亲王怎么办？如今船体的破洞还在漏水，虽然抽水水泵已经开始工作，但底仓的水位还是越来越高，我相信欧根亲王不会在爆炸中牺牲，但在不带舰装的情况下，她能否挺过这么长时间，我心中根本没底，时间拖的越久，她获救的希望也就越渺茫。

但是，更大的问题摆在我面前。如果要下去救人，布法罗号必然要停船，而在装备着6门巨炮的战列舰面前停船，这行为无异于自取灭亡。

“上校，快点，我将全力冲击敌舰，五公里外瞄准它的鱼雷发射器，五公里内我会帮你找角度，打主装！”我拼命让自己集中精力，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想要救出欧根亲王，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尽快击沉敌舰。

“你终于开窍了，soldier，按你说的办！”上校虽然已经是花甲之年，手脚却依旧麻利，从舰桥爬到主甲板，然后马上跑到二号炮塔下的火控室，在这里他能使用液压机构配合光学瞄准仪进行射击。

目前敌舰位于我舰十一点位置，对着我们摆了一个小小的齐射角，好像在嘲讽我们根本就是螳臂挡车。而我们的炮塔卡死在了几乎正对左舷的位置，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全舰开火，只能向右转舵到几乎正对敌人的角度，如果我们只使用后两座炮塔射击，则需要摆出向前齐射角，也就是向前37度，依旧属于会被敌方的大口径炮弹无视角度碾压的状态。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去想那么多了，反正无论如何都没法规避攻击，倒不如让自身的火力投送达到最大化。布法罗号的投送能力并不弱，在全力开火的状态下，每分钟能将6吨重的炮弹倾泻到敌人头顶，如果使用高爆弹，这种级别的投射，对于敌人轻装甲和人员杀伤的能力更是几乎达到了变态的程度，远超过了世界上任何军舰和军队的损管速度。

“soldier，敌人准备开火了，转舵！”

我稍稍转动舵盘，尽量不让战舰出现船尾甩出去的“漂移”。对于经验丰富的战列舰，在攻击小型战舰时，都会打所谓的“漂移位”，也就是提前预判出对方的漂移位置进行攻击。而我这一次反预判显然成效不错，敌舰的炮弹全部打到了水中，我成功的为我们争取到了至少半分钟的时间。

“就现在！”我吼道，紧接着全力向右转向，上校马上将12门主炮全部锁定了目标，一秒都没有耽误，不等我再说一句话，火炮开火的爆鸣就在耳边响起，我的耳朵被震得生疼，舰桥前的视野全部被黑色烟雾遮住，忽然觉得意识逐渐模糊，就像半年前我驾驶保罗-埃米利奥号遭遇攻击时一样，一种无力、厌倦的感觉从心底袭来。

我仿佛看到了我的未来，看到了正在漏水的底仓挣扎的欧根亲王。我现在才发现，在刚刚的战斗中，我的左臂不知何时已经被飞来的螺栓洞穿，鲜血还在汩汩的往外流，厚重的作战服都被染成了暗红色，或许是肾上腺素飙升的缘故，我刚刚居然没有感觉到疼痛。

“碎弹！只能打穿上装！”上校对着对讲机大喊，“还得离得更近！”

或许将死之人，都会将生前的经历如同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放一遍。那是还在白鹰服役的时候，我作为防空组，辅助二层甲板的二班组操作40mm博福斯机炮，重樱的火箭机如同蝗虫般扑来，一百五十余门防空炮组成了交织的钢铁防护网，曳光弹在天空划成几十道优美的弧线，爆炸的黑云和红云在空中不断闪烁，船身已经出现的严重倾泻，越来越多的战士被火箭弹或者流弹命中，先是成片的惨叫，后来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声音逐渐又淡了下去，绝望开始在空气中弥漫——医务室早就人满为患了，医生们需要优先收留还有可能活下来的人....

“打穿了！保持距离！”就在我走神的时候，上校又坚持发射了两轮炮弹。

我被惊醒了，不是上校惊喜的声音，而是系统的被锁定指示器。

“回舵！用主装甲接这轮炮弹！”上校虽然不在舰桥，却依旧清晰的在发着指令。

可是，布法罗号就算装上核动力舵机，恐怕也没法在十秒内完成回舵的机动，就算舵面强行转回，舵机也会在高水压下损毁。

我的双手几乎已经离开了舵盘，转而紧紧抓着一旁焊接在船体上的栏杆——这一次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躲过，按照我们目前的姿态，敌舰完全可以用一颗炮弹将我们炸成海上最炫丽的烟花。

“算了，soldier，这里交给我，你去救人！”上校在炮塔下方的火控室，理论上应该也能听到尖利的警报声才对。

“你到底想辜负多少人？还想像当年一样，随随便便就放弃爱你的人？还愣着干嘛！”上校的话让我瞬间清醒，本来已经游走掉一半的灵魂又回到了身体里，一时间，刚才那种厌倦的感觉消失殆尽，我随便找了布条扎住左臂伤口上的位置，以防止我在短时间失血过多。

可就在我准备跑下舰桥时，无意中回头一看，前方火炮齐射的黑烟已经散尽，我能清楚的看到海面。只是，战舰前方的海面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那是一种没有温度、象征着死亡和冰冷的颜色。就算是我这种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黑夜中忽然看见这一幕，汗毛也不由得倒竖起来。

“指挥官，我回来了！”对讲机里传出欧根亲王的声音，虽然周围环境嘈杂，可千真万确，欧根亲王的确是上线了。

我大喜过望，马上抓起对讲机，“欧根亲王？你在哪？你没事吧？”

“我没事，应该是刚刚炸断的钢梁阻断了信号。听我说，我想到了，我听俾斯麦提起过，塞壬她们拥有装备508毫米主炮的战列舰，这种战舰航速快，使用燃气轮机推进，装甲区后挡板没有防护，我们可以尝试攻击三号炮塔下方！”

她说到这里，我才顿时察觉到不对。警报已经连续响了不下半分钟，敌舰为什么不开火？难道就这么愿意欣赏我们垂死挣扎的样子？

“上校，试一下？”

“等下，敌舰开始机动了，还释放出了烟雾，难道它们要撤退了？”

上校回到了舰桥，我则到下层找到了欧根带了回来，我们三人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直接放马过来，打个你死我活的真章，倒也痛快，也好过这般神出鬼没。刚刚十分钟，我们都只能凭借经验，如同无头苍蝇一样乱打一气，直到刚刚欧根的话，我才清醒了几分，盲目的攻击，不但不会取得战果，反而会将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对方。

更要命的是，水下那幽蓝的光亮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就像是照明弹，凭空出现，将我们的战舰毫无保留的展示出来。

我越发觉得不妥，与两人说，“这片海域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出不去，也联系不到别人，索性一条道走到黑，直接击沉敌舰，免得等会她们在杀个回马枪，那就得不偿失了。”

谁料欧根和上校却双双摇头，欧根说，“我们的动力系统已经故障了，再坚持下去也是勉强，而且天也快亮了，追击敌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我这才有时间好好看了一下欧根，好像没受什么伤，但头发乱了，她只是简单的扎了起来，反倒显得更加干练。

“那，我们准备后撤吗？”我有点拿不定主意，头顶的巨大“穹顶”就这么悬着，与远处墨黑色的海面融为一体，让我颇为不安。

“趴下！”上校忽然石破天惊的叫道，紧接着一个飞扑就将并排站着的我和欧根扑倒在地上。

就在几乎同一时刻，爆炸的气浪霎那间袭来，我紧紧的搂住欧根亲王，一时间，炸碎的玻璃、钢板、工程塑料如同雨点般落到我的身上，好在作战服还算厚实，倘若是欧根直接被这些碎片击中，就她穿的这点聊胜于无的布片，少说也得被划出几道血口子。

“soldier，告诉我，有没有办法能提高主炮射速？”上校把我从欧根身上拽起来。

“自动装弹机的电压和功率都是恒定的，而且扬弹机也是由电力驱动.......”

“那就提高电压，把备用能源接到扬弹机上！”

“这可没这么简单，两者的系统完全不一样，强行连接可能直接烧毁供弹系统……”

“能撑过这次战斗就够了！”

“冷静，冷静，二位！”欧根亲王把我从地上拽起来，强行中止了我和上校的争辩，“两位先生，请仔细看看，敌舰在哪里？”

借着欧根这一把，我这才狼狈的站起来，环顾之下，远处依旧可以看到白雾，四周还是令人不安的发着幽蓝色光亮的海水，唯独却看不见敌舰，而我们的雷达早就在战斗中被损坏了，我们只能盲目的用船用探照灯乱照一气，巨大的光柱好像惊醒了海里的某种生物，我们在舰桥上看到，船底正下方的幽蓝色正在快速移动，光亮一强一弱的闪动，好像正在倒计时着对军舰的攻击。

“没错，你说的对，我们是该冷静。”我伸出手，把上校也拉起来，我们一起站在露天的观察台上张望，试图找到破局之策。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只听探照灯忽然“啪”的一声，彻底没了光亮。我心里顿时大叫一声不好，船上如果停了电，那我们恐怕只能游泳回去了，我爬上探照灯架，抡起胳膊使劲拍打了灯两下，可毫无用处。

“指挥官，柴油发电机还在运作，电力系统应该没问题。”欧根亲王向我报告。

说实话，我也不太相信电力系统故障了。对于布法罗号这个级别的军舰，通常都有三套以上的冗余设计，这艘船装备了三台大功率柴油发电机，两台电动机直接从变压器接出来，直接向推进系统供电，所有电缆节点都有一套备用设备，任何部件出了问题，都能在第一时间自动启用第二套设备，如果说两套设备同时故障，这要么是设计问题，要么真的就是我们出门没看黄历。

一直一言不发的上校却忽然开口了，“辐射。”

“什么？”

上校不知从哪里掏出了盖革计数器，这是一个量程500毫西弗的机械式盖革计数器，指针在量程末端还在疯狂跳动。

500毫西弗，也就是50伦琴，已经足够对人体产生损害，可能但不限于对白细胞、骨骼造成损伤，也是人类能短时间暴露在辐射中的极限值。而目前，船用变压器都因此宕机，探照灯都因此熄灭，我相信辐射值已经超过了盖革计数器量程一倍不止。

几个月前，我们到雷达站寻找俾斯麦，在那只巨熊身上测得的辐射也不过300毫西弗，尚且能让大家呕吐不止，如今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我几乎不敢想下去。

欧根亲王虽然也略懂这方面的知识，可毕竟不如我和上校来的专业，在我旁边一直问辐射量是多少，问题严不严重。我心说我跟你说了也你也不懂，反而还会让你恐慌，还不如不说，便打个哈哈就过去了。我借着微光与上校对视一眼，几乎同时说，“封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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