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酸无泪 第90章 有一次相遇，有一本书。

他把整条西街都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姑姑的踪迹，就连那个年迈的老太太，也没有找到姑姑的踪迹，最近，燕子陷入了恋爱的泥潭，对上山的事情犹豫不决，小文见不到姑姑，很是想念，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对于这个活泼、英俊、聪明的姑姑，他一直很喜欢，甚至比他的母亲和姑姑都要亲近，所以，当姑姑爱上了一个年轻人，或者要去乡下定居的时候，他总是会有一种失落感。

小镇的街道上，除了百货公司、邮政总局、银行等新建建筑，大部分都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建造的破旧木屋，偶尔还能看到一两栋两层高的两层砖木建筑，上面镶着花柱，回廊狭窄，是以前富商们在镇上开设的店铺。还有几栋小楼，都是有院子的，但都被当地的官员瓜分了，变成了破旧的大院子，唯一还保留着的，就是县委书记老高的院子，他的院子里，雕刻着古朴的花窗，让人想起了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小城的繁华。

在小文这种充满好奇心的人看来，这确实是个无聊的城市，没有公园，没有森林，没有河流，就连电影院都很简陋。东街西街的茶馆里，到处都是闲杂人等，没有说书的，也没有弹琴的，大人们则是打牌的，谁输了就给谁贴个纸条，让人喝点茶，于是每个茶馆里都飘荡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尿骚味。

他们只有一个游乐场，那就是文化馆门前的篮球馆，一群百无聊赖却又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从好几条街上跑到这里来，为了一个人的胜利，他们往往会大打出手。大牛在正街是个很厉害的球员，他身材魁梧，力气很大，速度也很快，就是有点笨，投篮不准，可是在场上却很有气势。小文很清楚，如果是自己打篮球，他一定会很厉害，但有大哥在，他连碰都不敢碰一下，有时候远远看着，总觉得大牛一点都不像是打篮球的材料，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小文来到篮球场主要是为了寻找陆建的好友，更确切的说是为了亲近他的妹妹陆萱。陆建是东街篮球队的队长，他个子不高，但身手矫健，投篮精准，让正街篮球队的人很是恼火。

他妹妹是个白白净净的姑娘，娇嫩而温柔，身上老是扎着一条又黑又厚的长长的麻花辫，这麻花辫使她的细腰显得更加纤细。她一双大眼睛总是水汪汪的，镇上有几个老顽童，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大叫：“西施，你给我送来一只香喷喷的水蜜桃，我要不要来一只？嘿嘿。”陆萓最喜欢的就是看自己的哥哥打球，而且她在场东街的时候，好像比那些男生更有干劲，而且命中率也更高，这让大牛对她很不爽。

小文是在一次借阅书籍时认识陆建的，去年春季，他从一位同窗口中得知，陆建的父亲是一位有文化的右翼人士，虽然以拉牛车为生，但收藏了好几部中外优秀的著作，包括美国杰克·伦敦写的《马丁·依登》，苏联作者萧洛霍夫写的《静静的顿河》，以及中国作者沈从文写的一部长篇小说集。

于是，小文拿着自己认为很有价值的著作，跑到陆建那里去换，陆建倒还算和善，一说到书籍，他就皱起了眉头，“这些书籍都是我姐最爱的东西，我一碰她就会尖叫，想要和你换，怕是很难。”小文不甘心地说道：“试试吧。”陆建说道：“那就看你的运气了。”

陆家住在一栋低矮的房子里，紧挨着一座牛栏，因为天气太热，隔着很远都能闻到一股牛粪和野草的味道，一个五十来岁的驼背汉子，正忙着修车，满脸皱纹，哪里还有半点书卷气息，活脱脱就是一个普通的苦力。

据说陆建的母亲是个大夫的女儿，在饥荒之年，她假意回乡讨银子，逃之夭夭，留下丈夫和孩子一去不回，就连她那个伶牙俐齿的老妈，都跑到小镇去给他办理了离婚手续。一辆牛车的车夫，从早上开始，一直到晚上，都可以养活一家人，但陆家人却过得很惨，他们的父亲累了，就会喝得酩酊大醉，一言不发，陆萱则是整天看书，或者离家出走，看哥哥打球，只有陆剑比较活泼，回家后也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小文对陆萱的第一印象很好，因为她和巴金笔下的明媚聪慧的鸣凤很像，但又多了几分书香门第的淑女风范，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下身是一条蓝色的长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五四年代的女学生（很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诗情画意。陆萱对父亲留下的这些书很是爱惜，但也不是陆建所说的那种不允许别人碰的东西，听到小文的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那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

陆萱：“小文，我们可以交换一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你得帮我找到一本《简·爱》，我的书才能让你随便翻阅。”《简·爱》？小文第一次听到这本书的名字，看女生的表情他就知道如果没有找到那本书，他的希望也就破灭了。陆萱：“镇上当然有，我爸在县里的藏书楼里见过，跟我说了几句，我就很想看。”小文道：“行，我尽量找，一定要找。”

“当然。”少女再次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贝齿，还有两个可爱的小梨涡。短暂的交谈后，小文并没有立刻离开，因为这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石灰味，让他觉得有些东西很有意思。

这是一家三口只有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除了两张木床，一个煤炉外，就只有寥寥几个人。这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在自己的房间里划出一条缝，让这个角落充满了女人的柔情，透过小窗户的灯光，小文能看见她胸前的轮廓，他看得如痴如醉，心跳得很快。陆萱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也不躲闪，笑眯眯的看着他：“小文，你看起来比我还小，是不是？”

“是啊，”小文漫不经心地回答，听到她的叹息声十分清脆，不禁疑惑起来。

为了《简·爱》这本小文，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把自己的朋友都叫来了，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换取更多的书籍，结果还是没有找到，这让他很想破口大骂。有好几次，他似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都是徒劳无功。关于《简·爱》的负面新闻，让他有机会接近陆萱，她比林洛然要淡定得多，她相信这本书在小镇上肯定还有，甚至不止一本。

每一次，她都会安慰那个越来越焦急的少年：“没关系，我们会找到的。”她毫不躲闪他那灼热的、锐利的目光，仿佛她认为，她那丰满的身躯配得上一个年轻的读书人的心灵。有一天，小文上了石俊的小阁楼，想要见小姨，田武青在石俊的竹制书架上翻了翻，在马恩列斯的一堆书里，他看到了英国作家夏洛特·勃朗蒂写的《简·爱》！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尖叫一声，一把抓起那本书，紧紧地抱在胸前，仿佛生怕那本书会从他手里逃走。世俊正和燕谈着一件事情，看着韩森说道：“小文，这是我在县城门口捡到的一本书，里面有一段十九世纪的爱情故事，我看不懂，就送给你好了。”

小文高兴坏了，顾不得感谢，抱着书从楼上下来，马不停蹄地跑到东边大街上，一把推开陆家的大门，大声喊：“《简·爱》在我手里！陆萱从床边跳了起来，从他手里接过那本书，情不自禁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温热柔软的唇，小文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每当他想起她的大眼睛，还有她长长的马尾辫，他都会情不自禁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仿佛那个吻痕还在，怎么也抹不掉。

这本书让他与陆萱成为好朋友，说得更确切些，就象是兄妹一般，二人一同阅读小说里的情节与角色，并对马丁·依登与阿克西妮亚满怀爱意与同情心。陆萱虽然没把小文当成她的第一个爱人，但对他还是很照顾的，很亲密，有时候她想躲着哥哥，她也会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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