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的赛博朋克 第六章 坤之初六，履霜冰至（2）

洛阳的城区一共五部分，三角形分布的道天、地德、法门三大主城区，正中悬空的承明天，以及永远遮蔽在承明天阴影中的归夜区——虽然最后一个其实并没有设立对应的区府行政单位就是了。滚滚洛川西来，将三大主城区分隔开，三大城区彼此之间则只有数量不等的桥梁相连。

而区府所谓的封锁其实也就是把几座主要桥梁封锁了而已，而一座城市，又在水边，城区之间只有桥梁相连当然是个笑话。洛水水面上从来不曾断过来往的商船，就算区府下了封锁命令，但地德区各处的隐秘货运途径却是禁止不绝，根本的原因非常简单，洛水视同御道，私渡洛水同样被视为冒犯御道，轻者罚款违者直接论大不敬。因此洛水的巡视工作并不归属区府，而是由不良人最高一级单位“不良使司”直接负责，偶尔还会有被打发来巡河的禁军。不良人，大周负责城内治安的部门系统，依制而言应该是每路设一“不良制使监”，路下每州县设“不良亭”。东西二京由于体量庞大，故各区皆设不良亭，司各区治安、缉盗、平市等诸多事宜。再往上，二京级同各路，故设“二京制使监”，神都为天下之中，则备不良人系统的最上一级“不良使司”，为大理寺所属，主官称不良司使，为大理寺卿辖官，位正四品。

而能在洛水上进行商运活动自然都得到了不良使司的许可，因为不在区府和不良亭的职权范围内，所以就算进行了城区封锁，区府和不良亭也无权私巡洛水，自然也无法禁绝洛水商运，最多也就是把官方的码头关闭。而所谓的“耗子洞”，指的其实就是掌握在各大黑帮手中，不属于官方却拥有洛水商运资质的运营渠道。

卢燹本人没有黑帮势力，所以他的货物其实全是蹭的任无癸问鼎帮的通路进来的。不过他与任无癸相交莫逆这事在问鼎帮根本不是秘密，甚至连地德问鼎的尾牙也蹭过两回，说是问鼎自己人过分了，但绝不是外人。因此他选择的第一处就是隶属问鼎的张三船行，是地德问鼎和道天总部互通有无的转运码头，至于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其实任无癸把他们家盘下来之前就叫这个名字了，为了避免过于引人注目而干脆就没改了，反正左右不过是一个船行名字而已。

对面就是道天区啊。卢燹站在洛水边，对面是道天区很有名的名雅购物中心，是道天区有名的奢侈品商场……虽然说对它的目标人群来说并不算什么奢侈品就是了。洛水微澜漾漾，泛着淡淡的金光，几艘商船在洛水上划过，偶尔还有不良使司的巡河船经过。

真好。卢燹笑了笑，回身走进了张三船行。

刚走进船行就有接待员迎了上来，说明来意之后就把他带到了楼上会客室，等了一会，船行的老板张默推门进来，“卢哥你找我？”

“说很多次了我才二十四，你都把我叫老了。”卢燹苦笑，对着茶几对面的沙发比了一下，“坐。”

虽然是在别人的地盘，却是一副主人的做派，对方却也没感到有什么问题，恭谨地坐下，“卢哥大驾光临，不知是……？”

“哦，你应该也知道了，昨晚上太渊的镖车被劫，区府封了地德区。”

张默点头，“是，卢哥来跟这事有关？”

“嗯，劫镖者并未被太渊不良人或者敛骨人抓获，这才是封区的原因，我这么说你也该知道我来是干嘛的了吧？你这儿昨晚有生客来么？”

“是，卢哥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至于生客，昨天没有出港的船，只接了一船新货入港。”张默点头，“卢哥来我这的事情任哥知道么？”

“嗯，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区府或者不良亭了吧，昨晚我们俩遇见了嫌犯，我等会把特征传给你，你们切记不能让这人混上船……当然最好的办法是先停一段，有疑问的话你可以过会儿去找老任核实，我还有好几个地方要跑现在就得走了。”

张默起身送客，“是，那就不耽误卢哥时间了，卢哥你们那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放心，我可不会和老任客气。”卢燹也起身出门，忽然又抬起右手做了一个似乎在空气里拈了一根什么东西一样的动作，但松开手掌中什么都没有，看的张默一阵迷惑，“总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不管怎么说先停几天都是好事。”

离开了张三船行，卢燹叹了口气，俊秀的眉头拧了起来，缓步走到河边，双手同时在空气中做着奇怪的手势，看起来特别像是犯了病的脑血栓患者……不过如果发挥想象力的话，或者有懂行的人的话就看得出来，他的双手做得是非常非常标准的拈琴弦动作。至于说他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嘛……

世人只知“神通”，绝少人知道神通分为四级，但知道神通四级的人也不过是门外汉，真正的神通划分乃是神通五境……但知道神通者也不过只是知道，神通究竟何来却是毫不知情，就连麾下有神通者的人也没办法从神通者口中得知神通的门径，真正能窥门径者万中无一。

……毕竟绝大多数神通者都是被自己的师长先喂丹药再催眠，一顿冥想之后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神通者，而你要是问他们怎么变成神通者的他们只会跟你说丹药冥想，而门道就是丹药和冥想，皆是教派秘传，外人问了也白问。

不过卢燹倒是不在此列，也不光是因为他出身高门，更多的其实是因为他是这世上少数人中的少数人，所谓的“天赋神通”。神通来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其中天赋神通就是最玄奇的那一种，没人知道原因何来，但就是有些人一出生就具备别人一辈子也追求不到的力量，出身高门又天赋神通，所谓含着金匙中的金匙出生——这话是任无癸说他的，卢燹虽然不愿意承接自己的家族责任，但也不得不承认老任说的有道理。

转回正题，卢燹的天赋神通并非是地下世界那些神通游侠儿一样因为神通粗浅又没有成例所以瞎起名的那一种，地下世界扔块砖头大概能砸死十个神通叫“邪王真眼”的，二十个有“魔王右手”的，虽然卢燹也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到底是从哪出来的，反正现状如此他也无力吐槽了。卢燹的神通并非无名，而是佛门“六神通”中的“宿命通”，硬要解释的话就是，他可以借助人与事物之间的“因缘”，最常用的方式就是通过和别人“结缘”的方式来获取情报。别人对他越了解，他也能通过缘分的连接来反向获取别人的情报，如果对方注视了他，他就能感知到这份注视；如果注视他的人仔细打量了他的外貌，他就能通过缘分获知对方的长相；如果他到街上大喊自己的名字，那所有听见他的名字并且在心里转了一圈的人的名字就会流到他脑中……从各种角度上来说都是极度方便强大的神通，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直接战斗力，但也仅此而已。

所以早上卢燹和任无癸才需要大费周章地把他的情报泄露给路堇，以此来核实路堇的身份情报……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获知的也只有长相姓名年龄和男朋友……卢燹总不可能把自己的神通也泄露出去，这真的是要玩命了。

不过因缘纠缠……科学上其实应该叫双向信息纠缠，只不过卢燹这边具有观测信息纠缠的能力而已，如果对方拥有和他一样的神通的话也同样能获知他的情报就是了，这么一想就不是什么特别神奇的神通了，虽然怎么想都非常神奇。总之除了这种观测双向信息纠缠的能力之外，宿命通还可以大致上把握与己结缘者的轨迹，说是轨迹就太精确了，其实是“方向”，因缘的丝弦指引着他来到了洛水边，大概可以这么说就是了。

路堇一定来过这附近，但是留下的痕迹太稀疏了，没办法分辨出具体去过了哪里……卢燹放弃了用神通找到路堇的想法，只有因缘徘徊的痕迹，不过能确定范围也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何况光是范围就已经能得知很多情报了。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证明路堇确实需要耗子洞，这就能排除不少的错误选项。而情况如此，所有掌握耗子洞的势力和人都会做出跟他和任无癸一样的选择，路堇如果在几大黑帮中没有相交莫逆之人的话，耗子洞这条门路她去哪都走不通。

但万一她真有什么刎颈之交能冒着风险送她出去可就麻烦了。

不过在地下世界混的多半都是些见利忘义擅长火中取栗的家伙，如果路堇真的身怀利动诸阀之物，那被人翻脸背刺是情理中事。不过若是她没有……那追她干什么？当然是追带着货物的家伙啊。卢燹摇摇头，感叹自己居然被路堇这个只是见过一面的目标给迷了眼睛。

那么姑且当做路堇好了，总之目标就是带着货物的人……但如果取走货物之人本身就是掌握着耗子洞的人……那可就真的难办了啊。

不过这种事情倒是比路堇好确定多了。卢燹松了口气，至少走出了思维误区，算是克服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