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鬼的赛博朋克 第六章 坤之初六，履霜冰至（12）

卢燹对局面做过很多设想，但其中没有任何一条路线包含了这个展开——谁特么会想得到一国精锐的靖天司、昭武副尉亲自带队，居然也抵挡不住那个什么东西？！正因为出身诸阀，卢燹才会对于这个七宗合治的国家、对于这个国家最精锐的神通者们所组成的暴力部门有着近乎盲目的信心，然后现实就直接给了他一棍。

说是一棍也太轻描淡写了，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再次直接观测那堆追着王义孟而出的玩意给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二次注视不可直视的存在，对他的身心污染远超第一次，覆盖全场的宿命通骤然崩溃，整个人也又出现了“花屏”、“掉帧”、“画风降维”的现象。当然那边楼上持续观测这边动静的星神教宿命通者们也好不到哪去，一个一个惨叫大得连卢燹都听得见。

但这次可不光是精神层面上的创伤、神通领域的紊乱，连卢燹那因为宿命通暴动而无法观测的肉体也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变异与崩溃，衣服下的血肉一寸一寸的裂开，血肉的缝隙之间睁开了无数只闪着银光咕噜乱转的眼瞳，冷漠无情地扫视着四周，未开裂的皮肤也放射出了极其强烈的银色光辉，周身元气乱窜，连任无癸都能感受得到身后这份神圣又亵渎的压力。

看着前方王义孟大战怪兽的场景，感受着那怪兽的亵渎气息，再加上耳机里传来的同伴惨叫，刚死了同伴的矮个儿金刚变者居然掉头就跑。任无癸当然也没有留客的打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向了卢燹。

“老卢？”刚回头，看到的就是一团勉强可以称为“卢燹”的人形马赛克，银色的光芒辉及四方，对于他的问话也毫无反应，只是在地上跌跌撞撞，好似浑身都在抽搐，口中还很有克制的只发出了几声闷嚎。

坏了，老卢不行了。任无癸心凉半截，所幸星神教的宿命通们也好不到哪去，因此也不再需要卢燹提供辅助。但现在场中的情形，宿命通们全躺了，王义孟虽然想管管这边但他的第一职责仍然是处理那头怪兽，虽然不知道为何只剩了他一个人。面前这两个金刚变也不像是要让路的样子，而疏散点的敛骨人因为宿命通全躺也已经全部脱困，当然身为敛骨人肯定是要去跟那怪兽对砍的。脱身当然不成问题，但问题是，老卢怎么办？

“路……堇……”

卢燹在心身双重变异之中还是递了一句话出来，任无癸当然也知道，不用多想，任无癸手上的神通者路子有限，其中并没有任何一条门路对现在的卢燹有帮助，要救回马上就要变成什么未知生物的卢燹，只能在路堇那边碰碰运气了。

“路姑娘！”

没了宿命通的恶心干扰，路堇一个擅长攻击的化形境界击退凝气境金刚变再容易不过，正要离去的时候就听见那边任无癸的呼声，回过头，就看见那边敛骨人大战怪兽的背景之下任无癸正守着卢燹不知所措，发生了什么当然想一想就知道，也不唠叨，“以卢先生换助我离开地德行不行？”

“你说什么都依你！”

“那跟我来！”

路堇当先，任无癸背着卢燹紧随其后，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现场，只剩下了王义孟领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在原地和怪兽浴血奋战。

说是浴血奋战其实也不太对，王义孟自保还是没问题的，左手的旗幡是靖天司的法器，右手的刀是家里拿出的神兵，自身也是化形境神通者，只不过这怪物的能力奇怪又难以应付，他也是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才发现胡思乱想可以加速解除那种莫名其妙的“眼前一黑”，而除了“眼前一黑”之外这怪物就只有身强力壮这一项，应付起来不能说一点难度没有但也是颇为轻松写意。

只不过他的下属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被“眼前一黑”锁住如果没能挣脱就会产生和第一头怪兽相同的变异，从地下到地面的过程中他已经被迫斩杀了四只这样的怪物，而最初的一只却不知为何变得愈加强大，其他由队友变成的他倒是没问题，这一只却已经和他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压制住了他。

必须在这里限制住它，再让它移动的话被同化者只会越来越多，不仅是神通者，连普通人也无法幸免。王义孟心思把定，松开了左手的旗幡，抽出了右手的长刀——旗幡是靖天司的东西，作用不过是护身定神，王氏子弟危境中所能依靠的当然还是自己腰间的刀。王氏独传的神通道路名唤“渊岳刀”，旁人知道这个名字都不容易，而见过王氏嫡系出手者更是凤毛麟角，具体是什么样的道路，除了王氏自己，可能就只有七宗四教和极大邪教的高层知道，但不管怎么说，王氏嫡系刀不离身却几乎是在地下世界人尽皆知，无论是怀剑匕首还是腰刀，总之一定有那么一件傍身。

王义孟配的并非怀剑腰刀匕首这类小玩意，毕竟本身就在一个全是神通者的地方任职，里头啥怪人都有，他就算带把关刀也不会有人奇怪，但他的刀也是一件颇为长大的武器，长约四尺，直脊无镡，是标准的横刀造型，只是长了一些，刀铭“断玉”。

刃光一闪，抽击来的触手被他一斩而断，到底是能出任靖天司昭武副尉的王氏嫡系，刀在鞘中就已经是标准的化形境了，刀出鞘之后的能级更是急剧飙升，若是有懂行者一眼便知，王义孟现在的能级已经隐隐摸到了合质境界的门槛！

一刀解围，王义孟刚舒了一口气，“水母”忽然一顿，放射着淡淡银光的躯体睁开了无数的眼瞳，万千视线同时扫过王义孟，只是一刹，王义孟顿陷黑暗之中，同时似乎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身体与精神，还有作为神通者最为重要的“内丹”之中！

这是什么？！王义孟顾不上移动或脱困，选择先用“内视”之法寻找究竟是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体内，但令他惊骇的是，他内外检视了好几次，却完全没有头绪，但他的“神识”告诉他确实有什么东西进入了的身体，正在将他变成什么其他的东西！也不独是他，远处楼上的几位宿命通更是相继撑开了衣袍，在空气中舒展开了自己那辉银色的透明肢体！

这？！

正慌着，黑暗忽然破开，接着侵入身体的“什么东西”也消散无形。王义孟疑惑地抬起头，就看见了两个秃驴，全都披着灰色的僧袍，对着他双双合掌行礼。再回头，那水母一般的怪兽缓缓倒在了地上，躯体不断化作飞散的银色星尘，最终一点也没剩下，无论是怪物的躯体，还是曾为人的证据，星神教的诸位也同样，只在地上留下了五件长袍的残骸。

呼。王义孟长出了一口气。他是王氏出身，当然知道自家丢的东西到底来自哪里，所以他在东西丢了的第一时间就通过西苑联系了对付星神教的专家，也就是白马寺。现在看来让他们作为外援守望外围现在看来真是正确的选择，王义孟虽然出于家教对于白马寺的秃驴并无好感，但自己请来的外援还是得笑脸相迎，何况方才人家真的救了自己。

两个秃驴中老的丑的那个叫圆空，小的好看的那个叫真性，叫什么都无所谓了要不是叫错人可能失去外援王义孟才懒得记他们俩的法号，“二位师父，多谢了。”

“副尉请我白马寺来，当真是请对了。”圆空微笑，“此等妖物若是任其流入城中，只怕又有无数无辜民众遭难，我等出手乃是应有之义。”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贫僧也不知，不过星神邪教之物历来邪异，贫僧曾自妖人手中获得过一本邪教的《星天列宿神异经》，内中所载邪教所崇的‘大罗星主’，真身便是与这东西相类。”

“但这东西好像是突然出现，而且在阻击它的过程中我的几位同伴也被变成了这个样子。”王义孟面色严肃，“若是不查清楚，万一下次是在闹市区可就完了。”

圆空皱了皱眉，“听副尉所言，此物还有感染同化神通者的特性？”

“是，大师可有教我？”

圆空左瞅瞅右瞅瞅，压低了声音，“贫僧所言之事，还望副尉莫要外传……我佛门中宿命通者，若是行差踏错走火入魔，便会堕为异形之物，目睹其形状者若注视过久，也会被走火入魔变成相似之物，无论原本是何种神通，皆会变得与走火入魔的宿命通者一般无二。”

“这……？贵门之中，只有宿命通者会如此？宿命通有何不同？”

“事涉隐秘，贫僧不便透露，还望副尉恕罪。”圆空歉意合掌，王义孟也会意地点头，没再追问。他和西苑派来的四大正教成员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当然也知道各大教派都有自己的秘密，虽然由西苑统一管束但也不是说变成了西苑的附庸，只要不造反那保留秘密的权利还是有的。

“有劳二位大师了，方才混乱中有几个邪教分子逃走，我还要去追捕，大师自便。”

“副尉慢走。”两个和尚目送王义孟带着仅存的几个手下离去，彼此说了几句话之后也离开了现场，这场因为某些人自不量力想要破解星神教机密而产生的惨剧也算就此收场。

另一边，路堇带着身背卢燹的任无癸穿街走巷，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了贫民区里一栋有些奇怪的建筑面前，看上去有些像是番邦圣十字教的教堂，但还有些不一样，至少圣十字的教堂不会在门口种一些怎么看都很可疑的植物，也不会在大门和外墙上雕满麦穗果树的丰收图案。这地方任无癸倒是知道，在地德区的地下世界也不算籍籍无名，番邦新近传入的“丰穰教派”在神都城一共就只建起了两座教堂，大的那座在道天区，小的这座就是这个了，看着比诊所大不了多少的地德区丰穰教堂任无癸也是一脸懵逼，毕竟他们俩和地德区的地下神通圈子也不是来不上，但可从来没听过什么跟这间厕所……哦不教堂相关的风声。虽然说这年头每个教派都肯定有神通者就是了，但这间老破小里有能帮得上卢燹的神通者这种事也太难以置信了。

路堇当然是不知道任无癸的心理活动的，上去就是咣咣两脚踹在了门上，门是青铜所铸，化形境神通者的踹击很重，荡起的回音引得周围的居民都有不少探出头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路堇视若无睹，见久无人应就又是两脚，“喂？卖批修女？开门救人啦！”

这啥词儿啊……任无癸听得有些脸酸。

终于，在路堇失去耐心准备用点神通炸门的前一秒，青铜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缝，一个大概算是任无癸平生仅见的美人探出了头，“诶，是晦明道院的Miss路嘛？”

“可算出来了，赶紧救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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