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城关 第十二章 乌衣夜行

商议的结果与他所想并无不同，兵分两路各个击破，郑义缜没料到的是，叔叔将他也任命为前锋部下，协同攻克平台寨的前锋小队出战。

待众将陆续有了各自的职责，纷纷退下时，他垂目安静立在营帐边上等他们都散了，才走到叔叔面前，抱拳道：“将军，为何让我去平台寨？”

“……”郑漳安闻言，意味深长地凝视他许久，平静道，“你是军中士兵，自然听命行事便是，何须多问。”

“叔叔！您明知道我与义昌寨的人交过手，更熟悉他们，派我去比派别人去——”郑义缜霎时间急了，顾不上尊卑身份，直言道。

郑漳安却一口打断了他，拍板定论，“军中不止你一人与他们交过手，你资质尚浅，又无诸将老练，他们去义昌更稳妥。宴缨，你武艺本就不比老将，威望更是不足，底下人未必服你，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听叔叔的。”

“……”郑义缜一言不发，抿唇盯着他半晌，忽问，“叔叔，这些情报是谁探来的？”

郑漳安面不改色，淡然答之，“自然是军中斥候。”

他却不信，笃定道：“是乌衣卫吧。”

“嗯？！”此话一出，气氛凝滞，郑漳安惊诧瞪他，环顾四周并无旁人，这才稍松口气，大步下了高台，皱眉审视他，小声问：“你怎知？”

果然如此！郑义缜没猜错，就是乌衣卫的手笔，他们夜探义昌寨，就是为了这些地图和消息，不只是义昌寨，还有平台寨，也许还有更多其他的……

乌衣卫毕竟是西厂的人，是暗处的密探，不论人多人少，总是不便现于人前的，只能交由军营出面料理。

此地匪患严重，想必圣人早有意清剿，所以他们才会来到这里剿匪，乌衣卫才会掺和进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听郑漳安这样问，便笑嘻嘻地回答道：“自然是猜的！我说这话您别见怪，咱们的斥候可没这本事，尧城鱼龙混杂的，要说可靠的消息来源并不多，圣人有意剿匪，又听闻乌衣卫遍布天下，我想此地也有的吧。”

郑漳安半信半疑，见他确实满面真诚坦荡，只得作罢，低声告诫，“此事万不可与人讲，你心里知晓便是，乌衣卫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你日后见了，可别招惹人。”

“明白明白。”郑义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里不住腹诽，此时说太晚了，已经招惹上了，还是个身份不低的副使……

“你也知尧城鱼龙混杂，平日里眼睛放亮些！你在京都怎么惹事，都有爹娘护着圣上宠着，到了此处，出门多带些人，要是一不留神儿出了事，你倒霉，我也成了郑家的罪人了。”郑漳安仍是不放心，仔细又敲打了一番，得他一个抱拳行礼应是，才叹着气揉额头，真是个不省心的……

近来夜里巡逻轮到了他头上，郑义缜连着六日都在城中巡逻。尧城乱，宵禁便早，天一黑街上就无人了，只有他们几个卫队的士兵巡逻。

郑义缜带了底下的人，一行十二人走在街上，他一手握刀一手提灯笼在前，身后的士兵们列队跟随，一面低语一面环顾四周。

他向来是巡逻不说话的性子，毕竟尧城并不太平，夜里更加杀机暗藏，容不得不小心。

正戒备时，忽听头顶一阵低响，有人踏瓦而来，且毫不遮掩声音，冲他们来的？！

“刀阵迎战！”看身法速度，都是些强手！郑义缜立即扬声提醒众人，抽刀竖于身前，紧紧盯着头顶前上方的几道俯冲下来的人影！

“锵！”刀鸣声响，登时不绝于耳，正对战间就过了十来招，郑义缜一面与这个瘦小却有力迅捷的对手过招，一面叮嘱其他人，“有七人！注意方位，不要乱了阵形！”

只有他一人是独立为战，其他十一人武力平平，只学了些军中拳脚和阵法，组成军中刀阵能拦住了那七人，但只是没让他们近身，却也没能前去帮郑义缜。

那七人见奈何不得他们，对视后立即分出两人去对付郑义缜，一时间三对一，将郑义缜打的连连败退，手臂上也多了两道伤口！

手下们想去帮他，奈何被那五人缠住，进退两难，忙乱间有人出了错，刀阵出现了豁口，被那些蒙面人发现了，劈刀打散了他们的阵型，几人霎时如笼中之鸟，毫无抵抗之力，个个都挨了刀，还有一人被刺入腹部，倒地不起。

可恶！郑义缜分神望去，见此刀挥得更快了，拼着刺了其中一人一刀，自己却又挨了一刀，如此以伤换命，倒也不亏，值了！

正杀红眼，又听远处有人的动静，不知是敌是友。郑义缜皱眉坚持着，那些人已近到眼前。

来者也蒙了面，身上穿的却不是黑衣，是暗蓝色布衣，比黑衣在夜里更不明显，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有人。

他们只有两人，近到眼前二话不说就拔武器加入战局。如此不知是敌是友，郑义缜只得警惕应对。

心一咯噔，脑中直呼不妙时，下一刻却发现他们对付的是那几个黑衣人？！

执鞭的清瘦男子轻而易举地将那五人引到自己身边过招，出手凌厉莫测，没几下就将那些人劈晕的劈晕，抽晕的抽晕……

而那个更为高大的男子则冲到他这边，一剑挡去了他面前的刀，“锵”一声将人打的后退数步，如此强劲的力道，着实惊人！

惊诧间，那人抓住他肩膀，一把将他甩到身后数尺，沉声道：“后边待着。”

“……”郑义缜木着脸，站在他后边不远捂着手臂上的伤口，在这过于熟练的旋转落地间，和那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中，瞬间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参砚！

果然是师出一脉吗？郑义缜至此居然有心思笑出声。那边执鞭之人打晕人的动作如此娴熟而眼熟，不就是许嘉沅的作风吗？而这个将他扔到身后的动作，迄今为止只有一个人做过，就是曾经在瘴气林中，拦在门口不让他进主屋，把他甩到院子里的参砚……

曾闻锦衣卫夜间办事，百姓皆称锦衣夜行，今有乌衣卫夜间办事，姑且也算是乌衣夜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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