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留在最初相遇 第七章 随风而往（3）

第一峰躺在床上，熟睡着，竟打起了呼噜。

旁边的司徒慕雪看着第一峰睡得香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一剑真的戳死你算了。”

正好第一峰翻了个身，露出背部。

司徒慕雪轻轻掀开背部的衣服，露出背部。上边近百道伤痕，但有三处在她眼里特别明显，不禁摇摇头自语：“原来欣安堂也抹不了这记忆。”

当年从雪山上摇落到悬崖后，很快，狼群跟着味道追踪而至。得益于宋志成的拼命，狼群里少了几头狼，但剩下的十来头依然危险无比。第一峰一边保护着她，一边抵抗着狼群的包围，奋力杀出血路，一路逃出升天。背后那三道痕很长，拜头狼尼玛森木捷所赐，几乎要了第一峰的命。连续奋战和奔跑了两天两夜，在遇到一队猎人后，两人才得以保存性命。依然记得获救的前一夜——最冷的那个夜，冷到狼群都没办法行动，两人在荒野外，篝火屡屡被风雪扑灭，第一峰把唯一的毯子披在她身上，然后在背后紧紧地抱着她，用体温来温暖，而自己却冻得几次失去意志。

这生死两天里，司徒慕雪对第一峰的感觉是即恨、又感激，屠杀家人之仇不共戴天，但他却又舍生保护自己。这矛盾的情愫，一直纠缠到今日。

第一峰醒来后，看了看身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很小的伤口。于是爬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此时天已亮，有家仆经过，说：“第一公子可醒了啊。”

第一峰：“司徒姑娘呢？”

家仆：“我家主人在画室里画画呢。”

第一峰：“哦，谢了。”便往画室走去。

到了画室，看到司徒慕雪正在案台前作画，便轻轻假咳了一声。

司徒慕雪没有停下手，“进来吧。没有死，是不是很惊讶？”

第一峰：“命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挺不是滋味的。”

司徒慕雪：“我们每个人，都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当年的我，今天的你，都一样。但是，我们却可以选择自己去做一个什么样的人。当你成为那样的人，必会对命运有所影响。来，看我这画中女子，如何？”

第一峰走上前，一看那画，又被惊呆了——画中人，竟是徐语秋。他再看了看另外一幅已经挂起来——林知夏的画，便问司徒慕雪：“你对我的了解究竟有多少？”

司徒慕雪：“这位叫徐语秋的姑娘，其实很喜欢你，不然，怎会不顾一切、冒着危险把你送进猛鬼山。如果赶得上，你应该对人家好一些。”

第一峰：“这些事，不用你来告诉我。”

司徒慕雪：“自从谭门女婿出现的那天，我便注意到你了。那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然后派人暗中观察你。周家军解散，你安居在无忧城，开了家书店，然后认识了这位林姑娘，又通过林姑娘，认识了这位徐姑娘。一本《武林浮梦纪》，造就了一代魔人。”

第一峰：“是什么意思？”

司徒慕雪：“那不重要。你一直在请天下第一神偷——千里一回眸去调查李氏藏宝图，却意外地找到白圣天的遗书，掀起一番武林腥风血雨。你执着地想去解李氏藏宝图之谜，并不惜与全武林为敌，看来，你对那宝藏，是很有兴趣啊。”

第一峰笑了笑：“你对我的了解，也就那么多了？”

司徒慕雪抬头看了一眼林知夏的画像，说：“或许，你也可能是为了某个人呢。”然后放下手中笔，看着第一峰：“我刺你一刀，你欠我全家人的命之仇，算是还了。”

第一峰：“就这么简单？我岂不是赚大了。”

司徒慕雪：“我不是不讲理之人，这些年，我也尽力去了解了真相，也明白，若他们落入大内申衣坊手中，也只能是死路一条，而且死前还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死在你手中，那把剑下，反而痛快。”

第一峰：“你果然冰雪聪明。”

司徒慕雪：“我大伯是李纲家臣之后，他的手中，一直保管着一份地图。”

第一峰：“如果没错的话，那一份地图，在雪山上那时，定在你身上。所以，司徒大师请我务必把你救出。”

司徒慕雪走到窗外，看着远方，说：“或许，你应该知道。你们周家军，为何出虎啸关远征塞北。”

第一峰：“这……因为要救回一人——李纲的一名后嗣子民。不知道李纲的后人为何要跑到那鬼地方，而不老老实实呆在中原，但我们也知道，一定和地图有关。但是周将军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把李纲的后代救出来。所以，我们三千人兵出凤翔，过中兴府，孤军深入敌后，在黑云旗附近，与黑云国大军——五万黑云血涛相遇。因为穿过金国和西夏地界，所以向朝廷申请多军联动支援。但在与黑云血涛军正面交锋后，在牛家塘镇之战被敌军包围。后方援军迟迟不至，眼看形势危急，周将军命我突破重围去请援军。我带着我的小队杀破重围，一直回到到武阳关，才遇到唯一愿意出兵的霍希平将军和他一支一万人的军队。我们火速驰援，但刚抵达虎啸关，就传来了周家军覆没的噩耗。”

司徒慕雪：“后来周家军撤番，你到了无忧城安顿下来后，便请千里一回眸去打探藏宝图的情况？”

第一峰：“千里一回眸找到的东西，任何事其实都是有联系的。当年宗正教被白圣天号令武林各派联军所灭，掌门曾静铉逃往猛鬼山，这其中强加的理由——宗正教欺压其他门派、屠杀其他门徒。其实，也是为夺取藏宝图。曾静铉是李纲另一名旧臣，李纲被贬后离开，成立宗正教，并逐渐形成强大势力，后来其中一份藏宝图，李纲后人交予其保管，所以，白圣天便向宗正教打起了主意，组织武林联军覆灭宗正教。最后，曾静铉带着藏宝图逃走，归隐猛鬼山。白圣天没有得手，却又阴差阳错，死于谭尊岳之手。后来曾静铉手中的藏宝图，被千里一回眸所盗，现也在其手中。但你手中那地图，又落入何人之手？”

司徒慕雪：“你离开后的第三年，歹徒依然找到了我们，为首的是黑云三圣将的领头人呼和腾格尔。为了保命，我们只得将那份藏宝图给了他。然后，为了远离是非，梅师伯带我离开天水，北上来到此地。后来听说，青涛书院的谢惊虹也追查到天水，但不甘心藏宝图被黑云国捷足先登，一路尾随，伺机夺取回来。而同时，另一支队伍也出现了，趁青涛书院和呼和腾格尔激战时，出奇不意，在谢惊虹和呼和腾格尔两败俱伤，来一个渔翁得利，夺走了地图，并赶回中原。”

第一峰：“于是黑云三圣不甘心丢失地图，挥军南下，与赶到的周家军对峙，才导致周家军覆灭。抢走地图者，必定是天外城的谭尊岳了。这样，他们现在就有了两份藏宝图了。”

司徒慕雪：“在虎啸关，你和你的小队以牺牲来保护了谭家队伍顺利出关，只你不知，谭尊岳当时带着藏宝图。可笑的是许你为谭家女婿为保其顺利出关，随即便要杀掉你灭口。对于武林中人来说，回归中原的你无足轻重，可是你在谭门一战，力挫各路高手，使事情有了很大的变数。”

第一峰：“这倒是意外。说回你指点我解毒一事——发明毒药的是曾静弦，我是在周将军府上中的毒，而你，又知道我中了毒，并指引我去猛鬼山，所以你们之间必有联系。已知，你司徒一家皆是李纲旧臣之后，曾静铉也是李纲旧臣，那么，周将军应该和李纲也是同一派系。”

司徒慕雪：“不错，只是周辰枫没有告诉你们：当年北朝之末，周辰枫之父周承辅随着李纲一同抗金、保卫东京，多次打退金兵，周家军屡立首功。既而南朝，周承辅过世，周辰枫接过其父亲的班子，力主抗金，拒绝投降，与朝中的投降派形成强烈的敌对之势。李纲被贬之后，周家军因备守边疆不能撤而得以保留。但是，屡有战事，朝廷中有人屡施暗箭，想致周家军于死地。”

第一峰：“说这个，我太清楚了。原来，周家军本就是李纲所指挥的队伍。周将军从未对我提及过。那如此，最后一份地图，会不会李纲交予周承辅保管，而现在正在周家之中呢？”

司徒慕雪：“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自己去查。”

第一峰：“但是，我不明白，当时在周府，周家人为何要向我下毒？”

司徒慕雪：“这个我也不得而知，就我所知周宁安此人，曾经亦是主战派。但突然他撤掉周家军番号，实是令人不解。而据我观察，如今的他早已无心战事。不再心系国家存亡。至于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更不得而知了。”

第一峰：“算了，反正我的毒也解了，周将军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不能拿他家人怎么样，以前一切，就算了吧。只是……谭家已得两份地图，若他们知道最后一份地图在周家，只怕会对周家下毒手。”

司徒慕雪：“一边是有你有恩的周家，一边是你未婚妻谭家，你会选择帮谁？”

第一峰：“算了，别提这个了。对了，薛公子呢。”

司徒慕雪：“他已离开。”

第一峰：“才来一日，怎会那么快离开？他对你一往情深，巴不得住这里不走了。”

司徒慕雪：“他看到我杀了你，料定我是个恶人，绝望地走了。”

第一峰：“怎会？一个人的信念不能如此轻易动摇，一定另有隐情。”

司徒慕雪：“你别管别人的事了。”

第一峰：“来此一日，解我多年心头之惑，司徒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两人相互解答了许久困惑，再聊了许久话外题，很快到了中午，便去进行午餐。

午间，大伙都去休息了。

第一峰睡了一个好觉之后，困意不足，于是呆在画室里。

看着林知夏的画像，心中依然无比荡漾。

司徒慕雪走进来，说：“还如此想念人家？”

第一峰尴笑了一笑：“没什么，只是你的画作太像真人了，如画中走出来一样，我只是欣赏你的画作而已。”

司徒慕雪：“你看着画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第一峰：“那又如何，人家已嫁人了，就算如海的思念，也只能藏在心底。”

司徒慕雪：“或许，某日，你们还能再见呢。”

第一峰：“那又如何，留着美好记忆，不如不见。倒是你，我觉得薛公子人不错，和他相处试试呗。”

司徒慕雪：“这与门户之见、阶级之别无关，总之，薛公子不是我心仪的男子，你也不必再劝。倒是你，这样子的你不累吗？”

第一峰：“我这样子？我哪样子了？”

司徒慕雪：“吊着谭家大小姐不放，她没好日子过，难道你就开心吗？虽然这是谭家自找，但又何苦为难你自己？”

第一峰：“我自己没什么可为难的啊，该玩的玩，玩不成就打，游戏人间，有谁能为难得了我。”

司徒慕雪眉头一沉：“所以，自古女子总各种世俗条规所限，而男子却可以到处潇洒快乐？”

第一峰：“我不是这意思，只是……心里咽不下那口气。”

司徒慕雪：“实在顺不下气，你去把谭家灭门便好了，但是，那样你真的好受吗？曾经一度，我是多么的恨你，是你亲手杀死了我一家。但最终我放下了。其实，就在那一念之间，放过他人，也放下对自己的束缚。”

第一峰：“你说的很轻松似的。”

司徒慕雪：“我做得到，你也当做得到。相信我，放下一切，这个人间的游戏，会更自由自在。”

第一峰：“行，我想想。”

司徒慕雪：“那好好休息一下，你会想明白的。”说完，走出屋子，回自己的房间。

第一峰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林知夏的画像，说：“其实，你是我最大的束缚。”过了很久，才离开画室。但是，并没有什么困意。这时外边吹来微风，便走出阁楼，到小溪边，坐在大树下，脱下鞋子，把脚泡在水里，享受着闲暇快意的时光。

看着风景，放松下，竟不知不觉中睡着。醒来时，日头渐有偏西，前方正处于逆光中，不管是树林、还是茶园，那些错落有致的光影线条，逆光下显得格外富有诗意。

正看着，第一峰觉得这景致似乎另有一层说不出的含义，于是爬到树上，四处张望，茶园里小路、林间小道，似乎有种特殊的含义，于是便想，到更高的地方去看这风景。

回到阁楼，第一峰借来了几块大床单，和十几米长的绳子，把床单拼成一块并用线缝结实，做成类似热气球的样子，并用绳子串好。

晚饭后，司徒慕雪看到第一峰在阁楼前干活，便上前问：“你在做什么？”

第一峰：“一个类似孔明灯升空原理的升空气球，在周家军时，我是侦察官，有时做用这个从高空去侦察敌军的动向、阵形以及军营的布置等等。我特别想在上方看霞泥廊的风景，所以，明天一早，便去飞一次。”

司徒慕雪：“你终于发现……想要研究这里的风景了？”

第一峰：“司徒姑娘，可否邀请你，一同前往呢？你是一流的画师，或许，也不应该错过这样的风景。”

司徒慕雪点点头：“好的，明日一早，我陪你一同飞上天际。有些事，应该让你知道了。”

第一峰：“什么事？”

司徒慕雪：“明日，你也许会知道。”

第一峰连夜做了好热气球，在下方做了一个吊筐，由绳子吊着，能容纳两个人之外，中间还装了一个炉子，顶上有个烟囱挺直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