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和血裔 节四

沿着早已被荆棘杂草覆盖的小路一直前进，可怖的森林就会换一副面孔，像个乐于分享的小女孩，把自己心仪的宝贝从珍宝匣中拿出，展示给你看。

这里本该延续百年前的光辉富裕，被人津津乐道是一处桃源净土，可经受利刃与魔法的洗礼后，瑰丽的王宫早已变为自然的收藏物，再不能庇护它的人民，诉说往昔荣耀。冷眼旁观的大自然，只是将精巧宏壮的建筑收入囊中，一边嘲笑着人类的贪婪暴戾，一边将其把玩百年。

石铸的大门被无数藤蔓缠绕，凭空有了几分青铜纹理，下半部分耐不住压力，塌陷进地底。从远处望去，让人会误以为这里是什么神话中的王国的遗迹。

玄武和男孩穿过大门，来到王城内部。

伏王国的建筑风格独立于世。建筑师们没有一味地跟随中原人架起一座座恢宏宫殿，而是融会贯通，将本民族几百年沉淀下来的建筑智慧加入到设计灵感中，创造出独属于猿臂族人的建筑风格。

猿臂族人酷爱在打好地基的土地上竖起粗壮高大的源石石柱，然后在其上搭建起长廊。长廊状如周人的长城，每隔一段距离就修建出一座宫室，依照居住者的地位，或大或小，或是雕梁画栋或是逼仄简陋。

这违反常理的设计得以实现全赖咒术师在源石中注入魔法。能量翻腾流转于每一块源石中，由此支撑起了形如棋盘的建筑群落，偿了猿臂族人希望于高处栖息的愿望。

玄武和男孩从已经倒塌的长廊一端向上攀爬，忽视了一路上的尸骸碎骨，来到了距离最近的一间小屋。

玄武的步伐如地震般冲击着这片区域，覆盖多年的灰尘雪崩似的掉落，古老的建筑稍微露出了本色。朽败的危楼能够经得住玄武这样的体型，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源石中的魔法尚未消散。

“你看看里面有什么吧，我是进不去了。”

房间太小，玄武没办法进入，只能站在外面，而男孩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屋内，扶着墙壁检视起内部的情况。

这里大概是一个哨塔，布置的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均已残破不堪；原来窗口的位置有处凹凸的木头断面，可以看出曾经应该连接过弩机。

“有什么东西嘛？”

“不，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骷髅。”

“啊，这里还有一本书...”男孩的视野在尸骨上扫视，最终停留在尸骨手中的书上。

破旧的书籍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固定书脊的细线已经绷断，本该洁白的纸面充斥着血渍与污秽，在岁月的打磨下变成浅黄色。

“书，什么书？”

男孩把书小心地捧在手中，挑出还算干净的一页，在胸前展开：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周人袭治，求乞上帝；

凡国建固，圣兽以幖，始有大邦，诸政不获；

帝眷其德，助王克顺，乃之神龙，西徂见赐；

...

“目前我看到了一首诗。”

“诗，唉，是什么内容？”

“历史，讲的是周人推翻了商人的统治后，向天神乞求，想要像商人一样，获得神兽作为国家的图腾。然后天神允诺了，创造出神龙赐给周人的事情。”

男孩之后随便翻了几页，大多都被污秽侵染，难以辨认。

“什么都没有就出来吧，去下个地方。”玄武对这种枯燥的文学毫无兴趣，他还满怀期待希望那是一本有关宝库位置的档案书籍。

“欸，等等！”

就在男孩把书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几颗耀眼的彩色光珠从中掉出，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是宝石。”

“啥？！”玄武闻言喜出望外，激动之下强行撞开墙壁，俯下身子填满了房间。

“还真是，没白来没白来，刚一进门就有这样的收获！”玄武兴奋地伸手去捡，瞪大眼睛恨不得把宝石塞进眼眶，一一确认后放到了麻袋里。

“喂，玄武，冷静点，这里都要塌了！”

男孩仔细检查了手中的书，发现书被分为了两部分，最后的几十页被撕掉，一个底部画着横线的小盒子粘在那里。

“大抵是战争的时候，有人想要偷偷带着珠宝逃走，就把装宝石的盒子画出书页的样子，夹在书里，这样就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显然，他失败了。他带不走的东西就由我笑纳了。”

玄武从男孩手中夺过书来，用力地抖了抖，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其他东西后，又认真地环顾四周，不肯放过任何角落。

破败的遗迹因玄武的撞击而晃动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先人的智慧沧桑百年后还是值得信任。只是一股诡异的气息悄然而至。

“诶，玄武。”男孩紧张地小声呼叫玄武，”那边，是什么？…”

玄武沿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一个黑色的人影不知何时出现，正飘荡在不远处的长廊，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向二人的位置。

“他看不到我们吧。”

“按理说，隐身咒不会被轻易破解。”玄武一边观察着那人影的动向，一边嘱咐道，“你先离开屋子，走到咱们身后的长廊，那块凸出来的柱子那里，别发出声响。”

似乎是感应到了有生命在移动，人影发出了阵阵低沉的咆哮，手中的刀刃拖到地上，一节一节的红色符咒依次变亮，仿佛被封印的妖魔即将复活。

“快跑！”

几乎同时，那诡异的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冲撞过来，被玄武挡在身前。

“黑魔法！这怪物是被人血饲养的死去的士兵，怪不得能无视隐身咒。”玄武因怪物的撞击而重心不稳，踉跄地向后连退。

怪物举起手中的武器，重重地砍在玄武的手臂上，与之接触的瞬间，刀刃处不断的渗出鲜血。

玄武手臂发力，勉强抬起砍在身上的刀身，然后用另一只手猛击怪物的头部。

怪物的身体只是一副白色的骨架，偶尔有些地方被腐肉包裹。常年被血液与黑魔法滋养，这样脆弱的构造也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和耐力。

“可恶，打不动的。”

怪物的动作越来越敏捷，挥动武器频繁地向玄武发起攻击。玄武再次在力量上处于下风，只能不断格挡寻找机会。更紧迫的是怪物武器所渗发的血液具有和树妖相同的腐蚀特性，甚至强于树妖，玄武所依凭的铠甲即将失效。

“吼！”

怪物突然将玄武撞倒然后压在其身上，试图用刀砍断他的脖子。

激烈的打斗造成长廊持续地震动，随时都有崩塌的可能。

“啊！死吧你！”玄武抓住怪物抬手的瞬间，伸出双手死死地掐住它的脖子，并顺势护住自己的头。

不待其反应，玄武咬着牙全身发力，翻过身将怪物扔下长廊。

“快走！”玄武迅速起身，一把抓起还在错愕之中的男孩，向前逃走。

许久过后，两个人跑到一处宫殿。

玄武直接撞开宫室半掩的木门，抱着男孩摔在地上。两个人都大口地喘着粗气，玄武抱紧麻袋，第一时间检查宝物的情况；男孩则小心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局。

这里很像是个学究居住的地方。房间共有两层，目之所及的地方陈设了许多书架还有一个大圆桌，以及几个还能看出设计精美的座椅，只不多都被岁月摧残得支离破碎了。

男孩扫视的目光缓慢移动，忽然恐惧地停了下来。

“玄武，那边...”男孩倒吸了一口凉气。

书架附近一具骸骨的上空，绿色的幽灵俯着身子，仿佛沉睡一般。

玄武眉头一紧，缓缓起身，谨慎地走到幽灵附近。

幽灵并没有因为玄武的靠近而作出反应。玄武伸出手在幽灵面前晃动，继而轻轻地穿过幽灵，也没收到任何回应。

“没事，这是底下这个家伙的灵魂，被人用黑魔法囚禁住了，它就像睡着了一样不会有任何反应的。”玄武低下身子检查过尸骨后说道。

放下心来的两个人开始在房间内搜寻。如玄武所愿，这种豪华的房间隐藏着许多价值不菲的文物，他在书架上搜罗了几只黄金制成的装饰香炉，将布满灰尘的挂画简单卷好，一并收到自己的麻袋里。

男孩无心宝物，随便从书架上拿起几本书翻阅起来。

突然男孩发现有什么东西被掉落的书压在底下，正反射出光芒。

“玄武，这里。”

男孩推开堆在上面的书籍，一把银白色的剑刃映入眼帘。

“嗯，一把很不错的剑，”玄武检视了男孩手中的剑，又回过头看向那具尸体，“那边的家伙大概就是被这把剑杀死的吧。”

“你留着防身正好。”

剑的周身被一股寒气所包围，设计精美看不出一点瑕疵，锐利的刀刃仿佛能够砍断钢铁，几分肃杀油然而生。

男孩本以为会举不起来，但不知剑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十分轻盈，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也可以很容易的挥动劈砍。

“诶，小心！”

玄武回头的瞬间，与刚才同样的怪物正趁男孩不注意，对准他的脖子举起了武器。

男孩被玄武的声音提醒，猛的回头与一张诡异的骷髅头对视，不禁张大嘴巴，惊叫着摔了个趔趄。

“可恶，什么时候出现的！”

怪物嘶吼着将手中的武器向下劈砍，几滴血液在刀刃砍下之前落在男孩的脸上。这样近的距离，玄武根本来不及解救。

慌乱中男孩闭上眼睛，抓紧手中的剑，为了自卫胡乱地向上刺击。

一束光芒从剑柄底部镶嵌的宝石溢出，迅速向上流动，仿佛激活了什么特殊的属性。

“吼！”

等到男孩再次睁开眼睛时，怪物已经失去了生命，不再动弹，被男孩手中的剑穿过身体，倒在半空了。

怪物握有武器的手臂被男孩的第一击砍了下来，落地的瞬间从中流出大量血液，武器上的节节符咒也变得黯淡无光。

玄武不可思议地看完了全过程，楞在原地。

“这剑...”

更加震惊的男孩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刚才与死神擦肩的瞬间，然后将剑握的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