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五十四章 最毒妇人心

除了岳春花外，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避开这一剑，因为世上也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司徒玉霜。

她能避开这一剑，并不是她算准了这一剑出手的时间和部位，而是因为她算准了司徒玉霜这个人。

她了解她的。也许比她自己还多。

她知道她不是泼妇，也知道她绝不会有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

剑锋从她肋下划过时，她已擒住她的腕脉，她的出手时间也绝对准确。

短剑落下，她的人也软了，整个人都软软的倒在她怀里。她的身子轻盈、温暖而柔软。她的手却冰冷。

长夜已将尽，晨曦正好在这时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她脸上已有泪光。一双朦胧的眼睛，慢慢的怨恨看着她。

她看不见。

她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我也要杀你，你也夺过了我的剑，就像这样抱着我！”

她听不见，可是她忘不了那一天——

是春天。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浓阴如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大女孩。

她看见了她对她笑了笑，笑容就像春风般美丽飘忽。

她也对她笑了笑。

看见她笑得更甜，她就走过去，采下一朵山茶送给她。她却给了她一剑。

剑锋从她咽喉旁划过时，她就抓住了她的手，她吃惊的看着她，问她：“你就是岳家的岳春花？”

“你怎么知道我是？”她反问。“因为除了岳家的三小姐外，没有人能在一招间夺下我的剑。”

她没有问她是不是已有很多人伤在她剑下，也没有问她为什么要伤人。

因为那天春正浓，花正艳，她的身子又那么轻，那么软。

因为那时她也正是武艺初成的年纪。

现在呢？

十五年漫长艰辛的岁月，已悄悄的从她们身边溜走。

现在她心里是不是还有那时的感觉？

她仍在低语：“不管你心里怎么样想，我总忘不了那一天，因为就在那一天，我就帮你看做我一辈子的朋友，而你一去就没了消息。”

她好像还是听不见。

她又说：“等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已订了亲，我们刚好来送贺礼”

“你不辞而别后那时我虽然恨你，怨你，可是一见到你，我就不恨了”

“而后就在你订亲的第二天晚上，你居然跟我郎君私奔，你们又甩下了我，一去就没了消息。”

“现在我心里虽然更恨你，可是……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像以前一样，我已经再也没有个朋友了，把我带走去见郎君把，就算这次你杀了我，我也不怨你。”

她的声音哀怨柔美如乐曲，她真的能不听？真的听不见？

她真的骗了她两次，她还这么对她。她真的如此薄情，如此无情？

“我知道你以为我已变了！”

她已泪流满面：“可是不管我在别人面前变成了个什么样的人，对你，我是永远不会变的。”

岳春花忽然推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她还不放弃，还跟着她。

斗室外阳光已照遍大地，远处山坡又是一片绿草如茵。

她忽然回头，冷冷的看着她：“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杀你？”

她脸上泪犹未干，却勉强作出笑脸：“只要你高兴，你就杀了我吧，我要见郎君，亲口问一问他，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再转身往前走，她还在跟着：“你的伤口还在流血，该让我先替你包好。”

她不理。

她又说：“虽然这是我叫人去伤了你的，可是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开口，我随时都可以去替你杀了那些人。”

她的脚步又慢了，终于又忍不住回过头，冷酷的眼睛里已有了感情。

不管怎样，终归是她岳春花欠了这女人的。

堤防崩溃了，冰山融化了。

纵然明知道堤防一崩，就有灾祸，可是堤防要崩时，又有谁能阻止？

岳春花慢慢的从山坡上坐起来，看着坐在她身旁的这个人。她心里在问自己：“究竟是我负了她？他负了我们？”

没有人能答复这问题，她自己也不能。

她只知道，无论她是好是坏，无论是谁负了谁，她只有和这女人在一起时，才能忘记那苦难和悲伤，心里才能安宁。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只知道人与人之间，若是有了这种感情，就算是受苦受骗，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算死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