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剑 第二十八章 这只手废了

大老板盯着他跳动的眼角，忽然问：“你跟我已有多久？”

血猴道：“五年。”

大老板道：“不是五年，是四年九个月零二十四天。”

血猴的眼角不跳了，眼睛立刻露出佩服和尊敬之色。他想不到大老板能将这种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记忆力这么好的人，通常都能令人佩服尊敬。

大老板又问：“你知不知道小叶已跟我多久？”

血猴道：“他比我久！”

大老板道：“他跟着我已有六年，六年三个月零十三天。”

第十七回深藏不露

——一个男人如果有了权力，还有什么得不到的？

大老板道：“他什么都不要，也许只因为他要的是我这个位子！”

血猴眼睛里发出了光：“只要大老板说一句话，我随时都可以做掉他！”

大老板道：“你有把握？”

血猴道：“我……”

大老板道：“我知道你的功夫，也知道你从前做掉不少有名的人！”

血猴不否认，也没有谦虚。

大老板道：“这六年，我从未要小叶参加过一次行动，因为连我都一直认为他没有功夫！”

血猴道：“他本来就没有！”

大老板道：“你错了，我也错了。”

血猴道：“哦？”

大老板道：“直到今天，我也才知他也是个高手。”

血猴忍不住道：“什么高手？”

大老板道：“用刀的高手。”

血猴道：“大老板看见过他用刀？”

大老板道：“今天我才见到，他用刀的手法，远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好。”

——刀光一闪，就削落了忽律岩的半边耳朵。

大老板道：“他出刀不但快，而且准确，可是他一直都深藏不露，也许直到现在他还以为我没有看出来。”

他微笑，又道：“可是他也错了，我就算没有吃过猪肉，至少总看过猪走路。”

他笑得还是很和平，血猴却已开始愤怒：“会用刀的人，我也不是没有见过。”

大老板道：“我知道，鸳鸯刀，太行刀，五行刀，和天山流星刀门下的高手，栽在你手下的，最少也有二三十个。”

血猴道：“连今天的‘披风刀’鸿宇，整整是三十个。”

大老板道：“我也知道你一定可以做掉他！”

血猴道：“随时都可以！”

大老板道：“可是现在还不必。”

血猴道：“为什么？”

大老板道：“因为我知道他至少直到现在还没有背叛过我。”

血猴道：“等到大老板知道的时候，也许就已经太迟了。”

大老板道：“绝不会太迟！”

血猴又问：“为什么？”

大老板道：“因为他也是个男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都很难保守自己心里的秘密。”

几上有花瓶，瓶中有花。

他从瓶中摘下朵菊花嗅了嗅：“如果那个女人够聪明，又时常在他枕边，就算他不说，那个女人也会知道的。”

血猴道：“他也有喜欢的女人？”

大老板道：“当然有。”

血猴道：“谁？”

大老板道：“心如！”

他知道血猴一定不知道心如是谁，所以又解释：“心如就是那个我从淮河带回来，嘴角上有颗痣的那个女人。”

血猴并不笨，立刻明白：“也就是今天在床上等着他睡觉的那个女人！”

大老板微笑，他知道自己已让血猴明白了两件事。

——大老板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绝不容人欺骗。

——大老板真正的心腹，只有血猴一个人。

他知道就凭这两点，已足够换取血猴对他的绝对忠心。他微笑着闭上眼睛，血猴就悄悄的退了下去，他相信血猴一定有法子对付春花。而且一定会先去找大力阿勇，问清楚春花出手的方法。

这个人在做别的事时，虽然会显得有点粗枝大叶，可是一遇到厉害的对手，他就会变得比任何人都精明仔细。从十年前他初成名时，他杀人就很少失手过。

大老板虽然闭着眼睛，却仿佛已能看见春花在血猴剑下倒了下去，倒在她自己的血泊中。

屋子里舒服而干净。

大老板从不亏待自己的手下，阿勇也还没有完全失去他的利用价值。

只不过他的手还被包扎着，而且痛得要命。

血猴进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希望雷大奶奶能替他找个处女来冲冲霉气。

可是他知道现在来的一定是血猴。敢不敲门就闯进他屋子的，一向只有血猴一个人。对这一点他心里虽然很不满意，却从未说出来过。他需要血猴这样一个朋友，尤其是现在更需要，可是血猴如果死了，他也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血猴看着这只被白布密密包扎住的手，紧紧皱着眉问：“你伤得很重？”

阿勇苦笑。伤得当然很重，这只手很可能永远不能用了，可是这一点他必须保守秘密。他知道大老板绝不会长期养着一个废物。

血猴道：“打伤你的人是谁？”

阿勇道：“她自己说她叫春花，没有用的春花。”

血猴道：“但她却打伤了你，杀死了汤明。”

阿勇苦笑道：“也许她在别的地方没有用，可是她的武功却绝对有用。”

血猴道：“她是用什么打伤你的？”

阿勇道：“就用她的手！”

他本来想说是被铁器打伤的，但是不敢说谎，当时在场亲眼目睹这件事的人还有很多。

血猴的浓眉皱得更紧。

他知道阿勇的铁掌功夫使得很不错，无论谁要赤手打伤这只铁掌都不容易。

阿勇道：“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来问我，他用的是什么功夫？”

血猴承认，他本就不是来探病的。

阿勇道：“我也不知道她用的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武功。”

血猴目中出现怒意，道：“你练武练了二三十年，杀过的人也有不少，在江湖中也混得不错，现在别人把你打得这么惨，你却连别人是用什么功夫都不知道？。”

阿勇道：“她出手实在太快．，”

血猴冷笑，忽然抓起了他那只被打伤的手，去解手上包扎着的白布。

阿勇脸色立刻变了：“你干什么？”

血猴道：“我想看看。”

阿勇勉强笑道：“一只手有什么好看的？”

血猴道：“有。”

阿勇道：“章宝堂的大夫说，他们替我包扎得很好，叫我这两天千万不能去动它。”

血猴道：“去她妈的屁！”

阿勇闭上了嘴，因为手上包扎的布已被解开。

看见这只手，血猴的脸色也变了。这只练过二十年铁掌功夫的手，现在竟已完全被击碎。

是被三根手指击碎的，因为手背上还有三根紫黑的指印。

——那个没有用的春花，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夫？

血猴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总算是朋友。”

阿勇赔笑道：“我们本来就是朋友。”

血猴道：“所以你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阿勇笑得很勉强：“什么事？”

血猴道：“你这只手废了。”

阿勇的笑容冻结，瞳孔收缩。

血猴道：“只不过我就算替你保守这秘密，大老板还是迟早会知道，所以……你最好还是赶快给自己作个打算。”

阿勇垂下头，忽又大声道：“我用另外一只手，还是一样能为大老板杀人！”

血猴冷笑，道：“杀什么样的人？杀比你还没有用的废物？”

他从身上取出叠银票，看也不看，就全都甩给了阿勇：“这些银子你迟早总有一天会用得着，好好的收着，不要一下子就花光。”

说完这句话，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辣手书生进来的时候，银票还摊在床上。

阿勇正在看着银票发怔。

辣手书生柔声道：“我特地来探你的病，刚巧听见你们说话。”

阿勇道：“你也听见了，听见最好。”

辣手书生道：“不管怎么样，他对你总算不错。”

阿勇道：“对我不错，他对我简直好极了，所以叫我把这些钱好好收着。”

他忽然大笑：“收着干什么？难道要我用他这点臭钱去做个小本生意？去开个小店卖牛肉面去？”

他疯狂般大笑，用另一只手抓起银票，用力摔了出去。然后他就倒在床上，失声痛哭了起来。